已知：我愛你；求證：你愛我

李雨潭

選擇這天去向她表白，顯得有些突然。但是就像一桶水滿了，開始想要往外溢一樣，對一個17歲的高二女孩子來說，我喜歡逼近到無力再獨自承擔的狀態，便忍不住想要來一場清熱瀉火的表白。

那個炎熱的午后，我放棄了午睡，打算到學校去碰碰運氣。

他是一個學習用功的少年，擔任我們班的副班長兼物理科代表。現在，他應該在教室里對付那些讓人焦頭爛額的習題。我覺得也許借著教室的空曠，讓我光光鮮鮮地表達自己的情愫，不至于讓我當場難堪，一敗涂地。

帶著這樣的僥幸心理，我對父母聲稱有功課要學習，早早去了學校。

真巧，教室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跟我同桌的女生，另一個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時鐘指向正午12點54分，距下午課還有1小時6分。事到臨頭，我才發現，我并不知道該怎樣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怎么去說。

我趕緊和女同桌緊急商量辦法。當然，我們是采用無聲的筆談形式。我開宗明義，因為這場隆重的青春告白一定要得到同桌的大力支持。她很興奮，馬上充當起軍師的角色。小字條在我們中間一來一去穿梭傳遞，最終我們決定，對于難以言喻的東西，還是用文字的形式比較好，至少可以讓表白顯得“含蓄”一些。

可是寫什么好呢？我們倆沒有任何經驗啊。面上春潮澎湃（雖然我看不見），心中雷聲轟鳴（但是我聽得到），我倚在同桌的身上絞盡腦汁地冥想……最后靈光一閃，我抓起鋼筆，在作業本上“唰唰”寫下：“已知：我愛你；求證：你愛我。”

天才，簡直是太棒了！我為自己的創意沾沾自喜，沉浸在鍛造了一件寶器的自得之中，差點兒忘了要用它去克敵。

“時間不多了！”在同桌的催促之下，我匆匆拿起作業本，大步流星地向后排走去，來到他的面前，故作鎮定：“物理科代表，問你道數學題！”我故意選擇了他的職務作為稱謂，是為了凸顯這種語氣的反差效應，彰顯自己的幽默，或者渴望借助一份造作來削弱接下來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確定。但實際上，我在那一瞬間，已經喪失了面對他的勇氣，連對方的姓名，都不愿提及。

本子遞過去后，我開始等待他的審判，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逼視他的眼睛。

他招呼我在他的身旁坐下，不動聲色地盯著我寫下的問題，識破了我的語言游戲，他壞壞地微笑：“對不起，我是物理科代表，完全不知道怎么做這道數學題。況且，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假命題。”

正午的教室好熱，不知道什么時候停電了，吊扇停止了轉動，我猜得到前排的同桌正豎起耳朵偷聽后面的動靜，難道自己要接受這樣的結局嗎？我慌亂地抓過作業本：“啊，是嗎？”腦子里的念頭就是要飛奔出去，為失敗的告白添上一段倉皇凄美的逃離。

忙亂之中，我順手翻開了作業本的下一頁。啊，感謝我的數學老師，在今天布置了一道這么完美的題目：已知線段SA垂直正方形ABCD所在的平面，過A作另一個平面AEF垂直SC。求證AF垂直SD。

“啊，我翻錯頁了，是這道題。”我迅速恢復常態，微笑著沖他點頭。沒想到，這場愛情告白到最后竟然變成了一場保衛自尊之戰。

這一回，輪到他臉紅了，大概剛才的良好感覺瞬間跌落，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啊，今天的作業啊，我剛做出來。”然后他開始一本正經地拿出筆和尺，向我靠近。

電又恢復了，風扇送來清涼，我們緊緊地偎在一起，像模像樣地討論起那道作圖煩瑣的幾何題。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