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膽忠心為人民

趙文兵

一

1949年12月，廣西賀縣中共地下黨員何畏、吳望鴻和潘慶林同志懷著對黨無限忠誠的信念，以大無畏的革命精神，置個人生死于度外，敢于斗爭，勇于勝利，成功策反國民黨連山縣當局向人民投降，促使連山和平解放。此舉使連山四萬壯瑤漢同胞免遭生靈涂炭，為連山的解放事業作出了歷史性的重大貢獻。

1949年4月21日，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強渡長江，徹底摧毀了國民黨苦心經營了三個半月的長江防線。隨后，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四兵團、第四野戰軍第十五兵團和兩廣縱隊，遵照黨中央解放華南，解放廣東的指示，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華南進軍，所向披靡，勢如破竹。

為了配合解放戰爭的形勢，中共香港（華南）分局制定了“五嶺三省連成一片，建立粵桂湘邊游擊根據地”的戰略方針。1949年7月，中共粵桂湘邊區工委在廣寧赤坑寮炭崗村正式成立，梁嘉任書記，錢興任副書記。同月，成立粵桂湘邊區人民解放軍，下轄連江、綏賀支隊和直屬獨立團（支隊級）等共13個團、5個大隊。梁嘉任司令員兼政委，錢興任副政委。

遵照粵桂湘邊區工委的指示，桂東地工委“在桂嶺、江華和連山等地組織武裝力量，并連成一片建立游擊大隊，以鷹揚關為中心開展山區游擊活動，消滅敵人武裝，迎接解放。”1949年8月，桂嶺區工委在連山禾洞組建了賀連大隊禾洞中隊。賀東區工委“把連山上帥納入開展武裝斗爭范圍”。9月，組建了賀信懷邊大隊上帥特編連。

為了加快粵桂邊界相鄰地區的解放步伐，賀信懷邊大隊中共地下黨員何畏、吳望鴻及潘慶林前往上帥開展革命活動。1949年11月15日，他們從廣西賀縣南鄉的代廖村出發，越過兩廣交界的崇山峻嶺，走了大半天的山路，抵達廣東連山上帥鄉，以聘請教師為由找到陳賢才。何畏、吳望鴻、潘慶林與陳賢才是在賀縣賀街讀書時的同學，讀書時就互相了解。老同學相見，十分高興。何畏告訴陳賢才革命形勢發展迅猛，新中國已經成立，連山很快就要解放。還向陳賢才講述了毛澤東《目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的講話，學習了《約法三章》和《農會組織章程》等油印小冊子，使陳賢才深受鼓舞。早在1949年9月，懷集的中共組織就派人到上帥成立了武工隊，后稱上帥特編連，陳賢才任指導員。何畏的到來，使陳賢才更加堅定了堅持武裝斗爭、迎接家鄉解放的信心。何畏與陳賢才他們談過去，談現在，談革命，談人生，談解放，談未來。在他的家里住了兩天兩夜，便離開上帥到連山福堂去找同學覃文淦，意在福堂建立游擊區，加快解放步伐。為了安全，陳賢才派了一個親人護送他們到了上帥與福堂交界的大勃坳。

二

在大勃坳的半山腰有幾塊天然的巨大石頭，這里是過往行人翻過大山之后習慣在此休息的地方。何畏他們正準備在此稍事休息一會再趕余下的路程，突然遭遇十幾個國民黨自衛隊士兵的包圍，這突如其來的敵情使他們來不及收藏隨身攜帶的槍支、信件和書籍。敵人在他們的行李中搜出了左輪手槍和手榴彈，還有聯共布黨史、斯大林論列寧主義等書籍，便慌忙把他們押回連山縣福堂區公所。負責護送的人在山坳上看到半山腰發生的這一幕便火速趕回上帥報信，陳賢才獲悉后立即急忙趕往南鄉，于次日凌晨抵達潘慶林家，向南鄉中隊報告了何畏他們被捕的消息，并與他們共同研究對策，設法營救。天亮后，陳賢才和潘慶華（潘慶林的妹妹）又馬不停蹄地從南鄉趕往福堂，向國民黨福堂區長虞澤彰交涉，虞澤彰不敢怠慢，將南鄉游擊隊和福堂、南鄉兩地民主人士嚴正警告的信息帶到縣城。

何畏、吳望鴻、潘慶林被捕后，敵人搶走了他們的所有物品，連一雙半舊的草鞋也搶了去，還剝光了他們的衣服，只留下一條短褲，經他們奮起抗爭后才給了幾件破碎的爛衣服勉強遮身。何畏鼓勵吳望鴻、潘慶林要誓死保守黨的秘密，經得起考驗，機智勇敢，堅持斗爭，爭取勝利。1982年，何畏同志在其撰寫的《條條大路通延安》的回憶錄中作了這樣的闡述：“我們違反了秘密工作條例，天亮后才出村，可能給特務看見了。我是負責人，是我警惕性不高，考慮問題不周，由于自己的麻痹大意，犯下這個錯誤。”因而，他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并囑咐吳望鴻，如果我犧牲了，解放后把我的遺體遷回賀縣中山公園，回到家鄉。吳望鴻也在他離休后寫的回憶錄中寫道：“這次在連山被捕我們最大的錯誤是思想麻痹，警惕性不高，在行動中違反了黨的秘工條例。”

敵人連夜把他們押往縣城，從福堂到永和有40多公里的山路，翻過關門嶺、茅田界兩座大山，沿途全是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地勢險要，山路崎嶇。敵人把他們五花大綁著，還不給鞋子穿，光著腳走路。時值寒冬，寒風刺骨，霜露襲人，第二天傍晚到了連山縣城永和。敵人把他們關進了大樓里的一間屋子里，連夜逐個審問，氣勢洶洶地追問他們的領導人是誰，到上帥去干什么，搞了什么活動。但任憑敵人怎樣威脅利誘，嚴刑拷打，他們都機智勇敢地對付敵人，沒有暴露，表現了共產黨人的堅貞不屈，錚錚鐵骨，敵人什么也沒有得到。

與此同時，地方黨組織全力開展營救，通過粵桂兩地的民主人士再次警告國民黨連山縣政府，如果你們殺害了他們，解放后我們要把你們當作戰犯懲辦。1949年11月21日，賀信懷邊游擊大隊南鄉中隊解放了南鄉。南鄉黨組織派潘慶華（潘慶林的妹妹）和吳望鴻的爸爸等到永和探望何畏他們，送去了衣服和食品，還秘密送去了信件，告訴了南鄉解放的消息，給他們以極大鼓舞，更加增強了他們對敵斗爭，奪取勝利的信心。迫于賀連人民解放軍和賀信懷邊大隊的強大壓力，敵人不敢殺害他們。

何畏、吳望鴻、潘慶林在獄中大義凜然，與敵巧妙周旋，斗智斗勇。國民黨連山縣自衛團團長虞澤治在看了被其搜去的五哥（賀信懷邊大隊大隊長何日先的代號）寫給何畏分析當前解放戰爭形勢的信件后，多次找何畏交談，說他也很佩服五哥的才能，表明無意傷害他們，想通過他們聯系游擊隊來和平解放連山。何畏向他們宣傳中共的方針政策，宣傳解放戰爭的大好形勢。告訴他們新中國已經誕生，連山也即將解放，勸告其要認清形勢，珍惜前途，站到人民一邊來。

三

人民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直迫粵桂湘邊地區，連山人民已經看到了東方噴薄欲出的解放曙光。11月24日，陳賢才奉命率領上帥特編連參加了在懷集中州高浪頂圍殲廣西保安獨立團殘部的戰斗。此次戰斗取得了俘敵50余人，繳獲機槍7挺，長短槍80余支的勝利，廣西懷集（1952年3月劃歸廣東）宣告解放。12月5日夜，陳賢才率上帥特編連攻占了國民黨上帥鄉公所。12月6日，特編連解放了上帥全境，鮮艷的五星紅旗在上帥的藍天上迎風飄揚。上帥解放了，是連山最早獲得解放的地方。

伴隨著連陽戰役的隆隆炮聲，中國人民解放軍野戰部隊如秋風掃落葉般乘勝追擊，12月8日凌晨，解放了連縣縣城連州鎮，隨即揮師西進解放了連南三江。至此，連山周邊的連縣、連南和廣西賀縣、懷集、湖南江華等縣相繼解放，連山已成甕中之鱉，四面楚歌。眼看國民黨大勢已去，末日為期不遠，在何畏、吳望鴻、潘慶林的忘我工作和努力爭取之下，連山自衛團團長虞澤治消除了顧慮，決心向賀連人民解放軍無條件投降。何畏嚴令他們要把國民黨連山縣政府所屬的機關人員、武器、彈藥、錢糧等逐一造冊登記，等候人民解放軍前來接收。

12月7日，何畏帶著國民黨連山縣當局派出的兩名代表經鷹揚關前往賀連人民解放軍駐地賀縣桂嶺，會談受降事宜。吳望鴻、潘慶林則留在永和，繼續對虞澤治他們做工作，等候何畏帶部隊來解放連山。何畏走了兩天抵達桂嶺，向賀連人民解放軍首長詳細匯報了他們到連山上帥開展革命活動，在去福堂途中突遇敵人不幸被捕，在獄中與敵人作堅決斗爭的情況。講述了地方黨組織對他們的營救，以及他們因勢利導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宣傳解放戰爭形勢，成功策反國民黨連山當局投降的經過。賀連解放軍首長聽完匯報后，同意接受國民黨連山當局投降，要求國民黨連山當局盡快派出正式代表團來桂嶺會談，以便安排受降事宜。何畏寫了一封信交與隨他來桂嶺的兩名連山代表帶回去交給虞澤治，他在桂嶺等候國民黨連山縣代表團的到來。

兵貴神速，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第15兵團48軍李洪元團長的部隊于1949年12月8日連夜從鹿鳴關進入連山太保，晚上10時許占領了舊城，解放了太保。第二天上午，隨軍行動協助解放軍解放連山的中共黨員、中國人民解放軍北江第一支隊司令部軍需處代理主任彭厚望（連山太保人），在太保電話所通過電話向永和的國民黨連山當局發出最后通牒：“解放大軍壓境，你們唯一的出路是放下武器投降，否則一切后果自負！”接電話的國民黨連山縣政府秘書虞競存表示無條件執行。12月10日，解放軍兵分兩路進軍永和，一路沿連（山）賀（縣）公路向永和進發，另一路走小路經天堂嶺過大富速奔永和，下午4時許，兩路部隊勝利會師。

是日適逢永和趕集圩期，人們夾道歡迎，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全城一片沸騰。除國民黨連山縣長虞澤廣夫婦、軍事科長劉節、電臺臺長魏思漢等人早已逃跑外，連山自衛團團長虞澤治率國民黨連山縣當局官兵256人，向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第15兵團48軍143師428團無條件投降，地處粵桂湘三省結合部的連山縣宣告和平解放。

時在永和的吳望鴻、潘慶林亦與連山人民一道歡慶連山解放。吳望鴻向彭厚望同志報告了有關情況，彭厚望挽留他們在連山工作。因組織關系在廣西，他們謝絕挽留，回賀縣去了。

四

斗轉星移，時光流逝。當年，何畏、吳望鴻、潘慶林不怕犧牲，欲血奮戰，英勇斗爭，成功策反國民黨連山縣當局向人民投降，促使連山和平解放所作出的重大貢獻，至今仍令人敬佩，令人不可忘懷。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在解放后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們的歷史功績受到了人為的抹黑和非議。十年浩劫，更是被強加上“叛徒”、“偽游擊”、“假革命”等莫須有的罪名，受盡迫害。歷歷往事，令人心痛。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堅持實事求是路線，撥亂反正。廣西賀縣還成立了處理地下黨遺留問題辦公室，平反冤假錯案。何畏同志恢復了黨籍，恢復了工作。他在平樂二塘中學重執教鞭，教育后人不忘昨天，珍惜今天，面向明天。離休后，他不忘過去艱辛歲月，撰寫了《條條大路通延安》的革命回憶錄，給后人留下了珍貴的精神財富。2005年8月17日，他告別了五彩繽紛的美好世界。

解放初期，吳望鴻回南鄉治安委員會任黨支部書記，后來當了教師，還當過教導主任和副校長，在教育戰線前后待了三十多年。雖然1955年6月平樂地委組織部就作出了吳望鴻同志“政治上沒有問題”的結論，后來還是被開除了黨籍，文革中也難以幸免，被扣上“大叛徒”的帽子，戴高帽、抽斗、游街，最后下放林場勞動。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平反昭雪，恢復了黨籍，在賀縣黨史辦工作。組織上叫他負責處理地工遺案，他堅持原則，實事求是，不辭勞苦，調查研究，去偽存真，認真負責，為不少老同志洗刷了污泥濁水，恢復名譽。1988年離職休養，享受處級政治生活待遇。2008年，他留下了一本手寫的回憶錄，走完了人生的全部旅程。

潘慶林同志也因為在連山被捕之事，受盡“左”的迫害，悲歡離合，一家人吃盡了苦頭。平反復職后，他曾在柳州市水泥廠任工會副主席，離休后享受副處級政治生活待遇。當年，他以美術教師身份為掩護在桂嶺中學開展革命活動，離休后，他仍始終保持著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閑暇之余，憑借著自身豐富的藝術細胞，潛心書畫，用手中的畫筆描繪祖國的美好河山，謳歌改革開放的輝煌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