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連暲在中共黨史中無疑是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和新中國醫療衛生事業的奠基人、創始人之一,他幾乎為所有老一輩中共領導人提供過醫療服務,其精湛的醫術和善良的品德在黨內外有口皆碑,毛澤東曾稱贊他是“紅色華佗”。在延安時期,他是除毛澤東等領導人外最受外國記者關注的人物之一,主要原因是他的經歷非常獨特——由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轉變為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建國后,傅連暲歷任衛生部副部長、中央軍委總后勤衛生部第一副部長、中華醫學會會長等職,1955年獲授中將軍銜。1968年3月29日,傅連暲遭林彪集團迫害慘死。1975年,毛澤東的批示使其獲得平反昭雪。
“是毛主席把我帶上了革命道路”
1894年9月14日,傅連暲出生在福建省汀州(今長汀縣)一個貧苦家庭,父親是碼頭搬運工,母親替人裁縫洗衣。其父母聽說加入基督教會能得到一些食物,便帶著幼小的傅連暲一起入了教。在教會興辦的免費學校里,傅連暲接受了中小學教育,1911年考入亞盛頓醫館學習西醫。1914年傅連暲與童養媳劉賜福結婚,當年父親病逝,家中失去了頂梁柱。半工半讀五年后,傅連暲畢業,受聘為汀州八縣旅行醫生,在鄉村奔走行醫,后任汀州紅十字會主任醫師、福音醫院醫生等職。在行醫過程中,傅連暲深切體會社會黑暗和百姓苦難。1925年“五卅”反帝運動爆發,福音醫院的外籍院長被洶涌的反帝浪潮嚇走,31歲的傅連暲被推舉為院長。
傅連暲常免費為窮人治病,在當地口碑極佳。他不論黨派、團體,也不問身份、地位,對病人一視同仁。1932年10月,這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在與毛澤東第四次相逢時,竟舍棄了優裕的生活,攜全部財產和一所醫院投奔紅軍,從此鐵了心跟共產黨走,九死一生無怨無悔。建國初期,傅連暲邂逅著名的婦科專家、福建同鄉林巧稚,談起自己由基督教徒轉變為革命者的經歷時說:“是毛主席把我帶上了革命道路。”
第一次與毛澤東相逢,傅連暲就感受到了毛澤東對自己的信任。那是1929年3月,毛澤東與朱德率紅四軍主力進占汀州城后,一起來到福音醫院看望救治紅軍傷病員的傅連暲。與“朱毛”一番對話后,傅連暲突然提出了把醫院改名為“紅軍醫院”的想法。但毛澤東并不贊成,他認為暫不改名更有利于幫助紅軍。后來傅連暲在延安接受美國記者采訪時道出了當時的想法:“等我同紅軍和共產黨領袖接觸后,我這才知道他們有真正的救世精神,因此我決定加入他們。”汀州城當時流行天花,傅連暲建議全體紅軍將士接種牛痘以防傳染,毛澤東和朱德略一沉吟,爽快地答應下來,朱德還帶頭接種。初次見面,“朱毛”便把紅軍將士的“命”交到自己手中,這讓傅連暲極為感動。
在結識毛澤東之前,傅連暲已接觸過包括周恩來在內的一些共產黨員。1926年,傅連暲與國民黨左派人士、后來成為中共閩西特委書記的鄧子恢有來往,鄧子恢送給他一些進步報刊和瞿秋白的譯著集《新社會觀》,使傅連暲“懂得革命的人生觀,因此更加同情革命,并進而直接參加革命”(傅連暲自述)。1927年八九月間,南昌起義軍南下廣東途經汀州,傅連暲救治了包括徐特立和陳賡在內的三百多名起義軍傷病員。周恩來與傅連暲有過一次談話,他所提倡的“革命的人道主義”對傅連暲頗有啟發。徐特立在治病期間多次提起得意門生毛澤東,使傅連暲在見毛澤東之前對他已生好感。
不久,蔣介石對閩粵贛三省實施“會剿”,毛澤東率紅四軍轉戰贛南。傅連暲把兩個學生交給毛澤東做隨隊醫生,并在紅軍走后利用特殊身份保護未能撤走的傷員,還通過地下黨,將四種報紙和一箱軍用地圖輾轉送到毛澤東手中,讓急于了解時局的毛澤東喜出望外。
接著發生的三件事,堅定了傅連暲“加入他們”的決心。一天,國民黨金漢鼎部突然包圍傅家,大肆搜掠一番后揚長而去。緊接著,傅連暲的侄子傅維彬(紅軍戰士)邁進傅家大門片刻即被抓走,當天被剖腹殺害。不久,堂弟傅連標(在汀州做地下工作的中共黨員)也被捕犧牲。
第二次與毛澤東相逢,傅連暲感覺毛澤東已視他為自己人。那是在1931年 秋,毛澤東率紅軍打回汀州,交給他一個任務:到上海等地買藥,建一條藥品運輸線。傅連暲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學生曹國煌,攜中共福建省委籌來的黃金,突破層層封鎖,為紅軍買回二十多箱藥品,還在一些國統區開設藥房,建起秘密的藥品運輸線。傅連暲還聽從毛澤東的建議,開辦中央紅色護士學校,用半年時間為紅軍培養了60名醫護人才。
第三次相逢是在1932年春,紅一、五軍團組成東征軍遠征福建漳州路過汀州。傅連暲看到毛澤東消瘦而憔悴,便提出讓學生陳炳輝(后成為傅的女婿)做毛澤東的保健醫生,毛澤東欣然接受。
第四次相逢是在1932年10月。由于“左”傾路線占據中央統治地位,毛澤東在紅軍中的職務被撤銷。當時毛澤東被原因不明的低燒困擾,于是來到汀州養病。這一次毛澤東療養了四個多月,經常和傅連暲促膝談心。受毛澤東的影響,傅連暲的信仰發生了改變,他想成為“他們”的一員。傅連暲后來曾在自述中說:“自從和毛主席相處了這么些日子以后,我心里產生了一種力量,這力量使我永遠離不開毛主席,永遠離不開共產黨。”這一次,毛澤東主動提議醫院改名,并請傅連暲用最短的時間為紅軍培養一批軍醫。傅連暲成立了紅色醫務學校,親任校長,編講義、授課一肩挑。
傅連暲正式向中央政府提出將福音醫院改名為紅色醫院的請求,剛獲批準,蔣介石軍隊打來了,紅軍要撤往瑞金。傅連暲與醫院員工商定把醫院搬到瑞金去,回家與老母親商量后,決定把家也一起遷到瑞金。在中央政府的幫助下,傅連暲請來170個運輸員,用了十幾天時間,肩挑背扛把整個醫院搬到了瑞金,更名中央紅色醫院。1933年4月26日,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報刊登了《紅匾送給捐助巨產的傅院長》一文,稱贊傅連暲“以巨量財產捐助革命,他是蘇區第一個模范”。
長征路上救活了許多人
投奔紅軍的傅連暲剛安頓下來,便遭到“左”傾機會主義路線追隨者當頭一棒:被指與白匪頭目關系密切打成“AB團”,面臨處決。他伺機逃脫找張聞天救命,時任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主席的張聞天命刀下留人。
1934年9月的一天,張聞天請傅連暲到于都前線救治病重的毛澤東,傅連暲背起藥箱趕緊出發。可是他不會騎馬,如何快速到達180多里外的于都?傅連暲心急如焚。警衛員找來一匹騾子讓他騎。第一次騎騾子的傅連暲不得要領,一路跌跌撞撞,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終于趕到。此時毛澤東已連續高燒三天,隨隊醫生束手無策。傅連暲仔細診斷后大膽用藥,第二天,毛澤東熱度稍降,第三天,體溫恢復正常。毛澤東非常高興,感謝傅連暲救了自己一命,稱贊他是“紅色華佗”。
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紅軍被迫實行戰略轉移,踏上向西突圍的征途。傅連暲堅決要求隨主力長征,此時他已年過40,身患多種疾病。他把母親安排回老家汀州,妻子兒女留下打游擊。出發前,他讓女婿陳炳輝買來八個大洋鐵箱子,全部用來裝藥品和醫療用具。因為不會騎馬,組織上安排他坐轎子行軍,他心感不安,日夜學騎馬,終于也能策馬揚鞭了。
在長征路上,傅連暲有過兩次死里逃生的經歷。第一次是在一條靠山臨河的小路上,馬蹄踩偏了,傅連暲和馬一起墜落三四丈深的河堤。馬和被子等物品轉眼間被河水沖得無影無蹤,傅連暲運氣好,跌落在河邊,紅軍戰士們連忙下去把昏迷不醒的傅連暲救了上來。毛澤東得知此事,派警衛員送來了一床被子。幾天后的一個晚上,蔡暢讓人送來了一頭騾子。第二次是在翻越海拔5000米白雪皚皚的黨嶺山時,傅連暲突然昏迷過去,也是戰士們把他背下山來。革命隊伍的關懷與溫暖,讓傅連暲更有了歸屬感。他強撐病體一邊行軍,一邊救死扶傷。將士們槍傷、痢疾、疥瘡、瘧疾和潰瘍等傷病特別多,傅連暲因陋就簡,用土洋結合的辦法救活了許多人。他曾以基督教徒的身份,在路過的教堂里“討”來珍貴的藥品。他還辦起了醫務訓練班,白天行軍,晚上授課,長征結束時,一批醫護人員也培養出來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傅連暲聽到了兩個壞消息:留在瑞金根據地的大女兒和女婿被自己人錯殺;妻子和其他孩子被國民黨殺害。傅連暲默默承受著巨大的悲痛,義無反顧地跟隨著紅軍朝前走。后來有外國記者問他:你在紅軍中受過委屈,有很多機會脫離紅軍為何卻不走?傅連暲答:“紅軍是為人民利益而奮斗的真正人民軍隊——這個事實我從多年經驗中認識清楚了。它是一個保護祖國和人民群眾的最有紀律的軍隊。還有我之所以留于紅軍中者,是因為我深信它指示了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大眾之解放的道路。我是一個基督徒,而我經常地受到紅軍共產黨和蘇維埃政府的保護和尊敬。”
1936年秋,一位名叫陳真仁的紅軍女戰士進入了傅連暲的生活。陳真仁是陜西寧強人,15歲參加紅軍,一家三代有十一人在紅軍隊伍里,有的已經犧牲,有的失去聯絡。1936年6月,紅軍暫駐甘孜,陳真仁和一些戰士患了紅眼病。有一天,后勤部糧食總局局長何長工對陳真仁等人說:搞好衛生,明天傅連暲來給大家看病。陳真仁笑道:一個副連長有什么了不起,我們這兒連長都不少呢!何長工說:是傅連暲不是副連長!他醫術高明,名氣大得很吶!第二天,傅連暲果然來了,給大家治病,還挑選了包括陳真仁在內的四人到醫務訓練班學習。也許有緣,傅連暲和陳真仁特別聊得來,同志們便起哄。朱德聽說了此事,主動詢問,傅連暲坦言喜歡陳真仁,但自己比她大25歲,又結過婚,所以很是猶豫。朱德笑道:早點結婚,好有個照應!11月,到達寧夏同心城,傅連暲給朱德寫信提出結婚申請,朱德復信批準,還送了兩只羊做賀禮。
1936年底,傅連暲隨紅四方面軍抵達陜北保安。毛澤東見到傅連暲,樂得合不攏嘴:“哎呀,傅醫生,你還活著,活著,好啊!”拉著傅連暲吃了一頓當時算得上佳肴的面條,還送給他棉衣和棉被。之后,又專門請傅連暲和夫人到家里吃了一頓飯。得知傅連暲與家里失去聯系,毛澤東叫他把信交給正要去西安的周恩來帶出去郵寄。一個多月后,傅連暲在延安收到了回信,得知母親已死,妻子和三個孩子還活著,但生活極困苦。毛澤東獲悉情況后寫信給中央組織部,讓他們每隔三個月給傅家寄一筆錢。
人人稱道的“大好人”
在延安,傅連暲出行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一頂黑帽子,一襲黑衣服,一匹黑騾子。延安的溝溝坎坎中時常出現這道風景,因為傅連暲喜歡跋山涉水給老百姓治病。紅軍剛到延安時恰遇天花流行,傅連暲組織人力為老百姓種牛痘,很快撲滅了天花。有個叫侯家溝的村莊,多年來婦女很少生育,傅連暲找人化驗水質,發現水有問題,便率人治水,給婦女治病,使這個村莊逐漸人丁興旺起來。傅連暲被稱為“大好人”,老百姓都說:“得了病有傅醫生看,死了也不冤枉!”
1937年10月,陜甘寧邊區政府決定在嘉嶺山上建一所醫院,由傅連暲任院長。傅連暲白手起家,做的第一件事是體力活:率人挖窯洞。一排窯洞挖出來了,醫院的牌子也掛起來了。剛開始時只設內科門診,傅連暲苦心經營,很快把眼科、牙科也設起來了,醫院規模逐漸發展到可收容100多名住院病人。
1939年4月,傅連暲奉命在李家灣籌建中央醫院,任院長。他做的第一件事還是挖窯洞,一口氣挖了九座窯洞,病房、辦公室和生活用房全有了,規模與前一所醫院差不多。醫院建好了,閑不住的傅連暲又開設了護理訓練班。醫護人才奇缺是讓傅連暲頭痛的一個問題。毛澤東給他支了一招:聘用當地的老中醫、土醫生。傅連暲從善如流,立即開設了中醫門診部,請老中醫坐診。
傅連暲有一樁心事一直放不下,那就是革命隊伍里許多同志的孩子剛出生就送給了群眾撫養,當中有許多是他親手接生的。這些孩子的父母,有的是中央領導,有的是革命烈士,有的正在抗日前線浴血奮戰。這些孩子牽扯著傅連暲的心。琢磨了一段時間后,他向毛澤東建議:建一個保育院,將這些孩子集中起來照看。毛澤東很贊成,請他與有關部門協商辦理。很快,中央托兒所辦起來了,入托孩子從最初的七人增至幾十人。1944年,托兒所爆發百日咳,有二三十個孩子染病,傅連暲緊急救治,不慎被傳染,病情一度危重。后才脫險康復。朱德十分贊賞傅連暲的工作,為他題寫了“模范婦孺工作者”橫幅。
在巡診過程中,傅連暲發現延安軍民致病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缺乏衛生常識、生活習慣不好,于是他開始大力普及衛生常識。1941年,他在《解放日報》開辟衛生專欄,組織醫務人員發表衛生科普文章;1942年,在楊家灣建立衛生點,召開動員大會;1944年,與李富春等發起邊區防疫衛生運動;舉辦衛生展覽會,因圖文并茂、通俗易懂,老百姓扶老攜幼前來參觀。
新中國建立后,傅連暲擔任衛生部副部長、中央軍委總后衛生部第一副部長、中華醫學會會長等職。中央保健辦公室成立后,他擔負起中央領導保健和中央直屬機關的衛生工作。他醫術精湛,責任心極強,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對他非常信任。
傅連暲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撰寫了一批普及衛生知識的文章。1959年10月,他在已發表的文章中選出20多篇匯編成《養生之道》一書出版,1965年校訂后更名《健康漫談》。此書一版再版,非常受讀者歡迎。在傅連暲逝世12年后的1980年,此書獲得全國首屆醫藥衛生科普創作一等獎。他還牽頭成立了醫學廣播委員會,開辟“衛生知識講座”廣播,拓寬了衛生知識受眾面。
任勞任怨,像老黃牛一樣埋頭苦干是傅連暲的特點。與傅連暲共事二十多年、曾任衛生部保健局局長的黃樹則回憶說:“他的生活就是工作。”
“他一生光潔純正,像皓月一樣清明”
傅連暲一生擔任過不少職務,卻唯獨對“醫生”二字情有獨鐘。1952年他撰文說:“我熱愛自己的職業,在任何困難情況下從未想過改行。我最喜歡人家稱呼我為傅醫生。”在長征路上,傅連暲有過一次當官的機會,張國燾要任命他為衛生部部長,他以不會當官為由拒絕了。
新中國建立前夕,周恩來與傅連暲有過一次對話,周問:全國勝利后打算干什么?傅答:我還是當我的醫生,還想辦一所醫學院。周說:中央考慮讓你當中央政府的衛生部部長。傅說:還是叫賀誠(1925年入黨,曾任總后勤部副部長兼衛生部部長、軍事醫學科學院院長等職,是國家、軍隊衛生工作的創始人和卓越領導人——作者注)做吧,他比我合適。中央實在要我當,我就當個副部長吧,部長一職還是留給賀誠同志。
也許是太專注于醫務工作的緣故,傅連暲有時顯得“不識時務”。
長征結束后的一天,毛澤東與賀子珍在陜北保安請傅連暲夫婦吃飯。毛澤東問傅連暲:“張國燾怎么樣?”張國燾因在長征中分裂黨和紅軍等錯誤正受到批判。傅連暲實話實說:“張對我還是不錯的。”毛澤東聽后大笑道:“你是第一個說張好話的人!”
1959年廬山會議后,正直敢言的彭德懷被罷官。傅連暲不怕受牽連,照常登門為他做保健工作。張聞天因所謂的“右傾表現”受批判,傅連暲也沒有冷落他,一如既往地關心他的健康。
早在1938年4月,張國燾從延安逃往武漢投靠國民黨特務集團。此前不久,傅連暲因痔瘡開刀休養,時任邊區政府代主席的張國燾去探望他,事后傅連暲給張國燾寫了一封感謝信。張國燾出逃后,感謝信被人上交中央,于是,傅連暲被懷疑與張國燾有特殊關系而受到審查,工作也作了調整,只掛了一個閑職。可是傅連暲是一天也閑不下來的,他給附近訓練班的學員看病,或到農村巡診。當時日機常來轟炸,軍民均有死傷,傅連暲積極參與救治。毛澤東聽說后贊嘆道:“傅醫生表現好得很呢!”
傅連暲回到了原工作崗位,被毛澤東派赴西安買一批藥品。臨行前毛澤東問傅連暲:有沒有考慮過入黨?傅連暲說:入黨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只是經歷復雜,也怕條件不夠。毛澤東說:我看你可以入黨了,你的歷史我可以證明,你去找陳云同志談談。陳云聽傅連暲談了想法后,安排他到干部訓練班聽黨課。從西安買藥回到延安,傅連暲繼續到干部訓練班聽課。1938年9月7日,傅連暲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后來在一份自述中,傅連暲描述了當時雀躍的心情:“我獲得了最寶貴的政治生命!那年我已經44歲了,就好像重新獲得了青春一樣,全身充滿了年輕人的熱情和興趣。”
傅連暲最不能容忍別人懷疑他“政治動搖”。1940年,病重的傅連暲給中央寫遺囑,稱:“我不僅生前堅決于革命,即死后亦要為人民服務,我死后把我的骨頭作標本教醫學生之用,更可以看出我的骨頭之堅固,亦就答復了有人懷疑我政治動搖的無稽了。” 1947年10月在給毛澤東的信中他再次提出捐獻骨骼,“因我這副骨頭在革命醫生中是有革命意義的,經過革命嚴格考驗的”。傅連暲因工作需要與領導接觸比較多,1942年延安整風運動開始時,被指“專走上層路線”受到批判。毛澤東出面主持公道,說:“這是他的工作。對于傅,你們不要再搞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傅連暲也有動怒的時候。1947年,晉綏邊區臨時參議會副議長劉少白批評康生在晉綏土改中推行極左路線,遭到康生的殘酷迫害,身陷囹圄。傅連暲一向欽佩劉少白,對康生的極左行徑看不慣。10月17日,傅連暲寫信給毛澤東,為劉少白鳴不平,毛澤東閱信后制止了康生的極左做法。然而正是這一封信,讓康生對傅連暲懷恨在心。
1953年,傅連暲接到中央一個特殊任務:組織專家為林彪會診,查出疾病及早治療。林彪此前一直稱病,謂“見風感冒,見水拉稀”。傅連暲從北京、上海、天津請來著名的醫學專家,組成一個專家組。葉群聞訊給傅連暲打來電話,請他在向中央匯報會診結果時把林彪的病情講多一點重一點。傅連暲一向敬重林彪,林彪任紅一軍團軍團長時還送過一匹馬給他。接完電話后傅連暲并未多想,率專家組開始了為期一周的會診。會診結果出來了:林彪無大病。為慎重起見,傅連暲再次組織專家組開會研究,確認會診結果無誤。葉群又打來電話詢問,他如實相告,并坦言會診結果要報毛主席和黨中央。葉群阻攔無果,惱羞成怒。1958年,傅連暲因病到廣州休養,得知林彪和葉群也在廣州,便去探望,卻吃了閉門羹。傅連暲困惑不解,見到一位老領導時對他說了,老領導囑人了解情況,葉群信口雌黃道:傅連暲迫害林彪,生了病也不給藥!
1966年“文革”爆發,權傾一時的林彪命“四大金剛”之一邱會作把傅連暲“往死里整”。傅連暲被打成“三反”分子,遭揪斗、抄家,備受摧殘。8月28日晚,已無法站立行走的傅連暲給毛澤東寫信求救。9月3日,毛澤東批示:“此人非當權派,又無大罪,似應予以保護。”陶鑄接到批示后指示解放軍總政治部“按主席批示,對傅加以保護”。但林彪及其死黨置若罔聞,對傅連暲的迫害不斷升級。傅連暲服藥自殺,被搶救過來后繼續遭揪斗,三根肋骨被打斷。康生伙同江青趁機落井下石,誣陷傅連暲是“特務”。不久,傅連暲和夫人被投進監獄。1968年3月29日,傅連暲悲慘地死于獄中,死時雙手被手銬磨得血肉模糊。死后火化,骨灰不知所終。
1975年5月17日,賀誠給毛澤東寫信反映受林彪迫害沒有工作的情況,毛澤東給他回信,信中有“傅連暲被迫死,亟應予以昭雪”等語。周恩來獲悉后,指示為傅連暲平反、恢復名譽。7月17日,中央軍委轉發毛澤東圈閱后的《關于傅連暲同志恢復名譽的報告》。1978年8月13日,新華社發布為傅連暲平反昭雪的消息。11月22日,總后勤部在北京首都體育館召開萬人大會,為傅連暲公開平反昭雪,恢復名譽。
“他一生光潔純正,像皓月一樣清明。”傅連暲的老領導、老戰友賀誠1981年撰文這樣評價他。
主要參考資料:
1.鐘兆云、王盛澤著:《毛澤東信任的醫生傅連暲》,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年8月第1版。
2.小小鳥:《原福建省人大副主任謝先文話傅連暲精神》(蘇紅網專訪),蘇紅網 2011年5月5日發布。
3.唐志強、田野 :《紅色華佗――傅連暲》,原刊登于《解放軍報》,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06年10月17日發布。
4.馬駿杰:《中將軍醫傅連暲》,中國軍網2005年1月21日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