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一窮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紅杏出墻來。

我懷抱小笨，蹲在自家門口，

萬千感春悲秋涌上心頭，凄慘不已。

我是一個窮人，一個窮到要死的人。這話乍一聽起來沒人信，可真正接觸過我的人都會堅定不疑地認定我說的是大實話。畢竟，這年頭你見過誰白天出門兜里的幣子從沒上過兩位數？你見過誰十數年如一日從不逛街從不去超市大采買？你見過誰一年到頭只在過年和校運動會時才會為自己買瓶飲料，最后還被自己的大方感動得熱淚盈眶？是我啊！是我是我還是我啊！

掐指細算，我摳門這一“美德”也是從娃娃開始的。據說在我不滿5歲的時候，就曾整日纏著我爸讓他送我去學二胡。究其原因竟是我覺得夜市賣唱的那個老爺爺很帥很厲害，如果我學會了二胡也要這樣賺錢。其結果自是被我爸拎回家暴打了一頓外加面壁思過兩小時……但一次失敗并不能磨滅我對金錢的渴望。轉天我又拖著一個裝滿礦泉水瓶子的蛇皮袋進了家門，理由是我跟一個收廢品的老大娘講好了，如果我每天都把撿來的瓶子賣到她那里，她可以多算給我一元錢。當然，因為世上有我老娘這號人物的存在，我的賺錢大計又是不得善終。

人到初中，我總算明白了“賺”不是長久之道，“省”才是人生真諦。于是乎在經歷了0.0001秒的激烈的思想斗爭后，我毅然把自己每天3元的午飯錢壓縮到了1元錢。說通俗點兒，一個饅頭加一包榨菜就是我的午飯。節食行動轟轟烈烈地進行了小半年，最終還是在一次我老娘親自買饅頭的活動中徹底曝光。猶記得那日賣饅頭的大娘看到衣著得體的我媽，以及跟在后面火柴梗般的我，立即悲憤地晃著手里的白面饅頭怒吼：“原來你就是孩兒她媽呀！你怎么不多給孩兒點兒錢？她天天吃饅頭咸菜看得我這個外人都心疼！”

少食的惡果很快就到來了。因為長年吃不飽飯，天生營養不良的我顯得更加弱不禁風。直到初中畢業，我依然瘦小得如同沒長好的豆芽菜。

唉，痛定思痛，都是幼時家窮沒錢花給我留下的陰影。當然，這都不是重點。話說昨日，我陪伴同班一女生去剪劉海兒，她拉著我徑直奔向了一家新開的發廊，邊跑還邊夸贊這家的手藝著實不錯。可就在我看到這位身長八尺、面色紅潤的大叔時還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隨即便是“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的小清新。于是在大叔抖起寬布瀟灑轉身的瞬間，我大徹大悟，一句交際萬金油脫口而出。

“大叔，您貴姓？”

大叔左持梳，右擎刀（當然是剪刀），笑聲爽朗，可賽日月。“咱的姓不貴，姓關。”

轟轟轟，天雷滾滾。一股敬畏之氣從腳底（不是腳氣）陡然沖上額頭，瞬間走遍了我的七經八絡。我如同被絕世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時間神清氣爽，氣爽得很啊！

你問我為啥？笨！你看這位大叔，濃眉大眼，面如重棗，手持一把青龍偃月微縮刀，不正是那“只管殺頭不管飯”的關二爺么？再看門口這幅對聯，不要被它世俗的外表所蒙蔽，什么“四面迎客，八方來財”那都是偽裝。有誰知道這是用大名鼎鼎的冰硯墨所書，只需潑上一點兒水，就會立即顯現兩行大字——

上書“問天下頭顱幾許”

下接“看老夫手段如何”

橫批“來者不拒”

嗚呼，著實恐怖！

就在我神游天際之時，一聲“好嘞”如炸雷聲響徹店內。我趕忙回神，不過須臾，我又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絲毫動彈不得。

天吶，這這這這還是我同學么？

但見鏡前站起一美人，左右顧盼，目光流轉，兩道柳葉彎眉在細碎的斜劉海兒中若隱若現，一顰一笑，不勝嬌憨。我自認每日生活在一個“前桌和同桌是美女，后桌和左桌是帥哥”的環境中早已是百折不撓，百忍成龜。對于一般般的小美女絕對坐懷不亂，眼珠都不會多動一下。可奇跡是什么？奇跡就是這個世界上居然存在這樣一種生物，愣是完成了驚天的逆轉。把一個普通丫頭打造成了極品萌妞！天啊，此情此景，我不禁淚流滿面，只想仰天大喝一聲：“妖怪，休得胡來！”

于是我很難過，于是我很悲傷。對自己這張不成器臉沒自信倒是其次，真正讓我撓頭的是那高昂的剪頭費，20元啊20元，那可等于我一周的午飯啊啊啊啊（請自行想象一排烏鴉從我頭頂飛過的場景，謝謝合作）。

可我就是有才，要不怎么敢在自己這個“人”上添個“二”，稱自己“天”才呢！我火速奔回家，在那個一人高的鏡子前站定，氣沉丹田，放聲大嚎：“啊啊啊二笨你給我聽好了！你的羊毛卷是天生的是絕對抻不直的，所以咱就不要去花那冤枉錢啦！！！”話說三遍，奇效果見。我看著自己長年在風中凌亂的自然卷，越看越滿意。俗話說得好，自然就是美。親愛的，你現在好極了。

事情在晚上老爸買回一個小型電動吹風機后又起波瀾。我真恨自己沒骨氣，只是被老媽小小地用語言誘惑了一下，就乖乖地跑去洗了頭，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實驗品。

看起來老媽對我的積極配合很是滿意，其外在表現就是她手持吹風機，站在我身后，聲音無比溫柔地說：“你，腦袋往左一點兒……往左，你個笨蛋，那是右……誒誒，好極了，你轉過來吧。對，往左轉。”

“轉多少？”

“不多，再轉個90°吧。”

我很哀怨，為毛我坐的椅子不是360°旋轉的，這樣直挺挺地轉來轉去很別扭啊。之后更是哀怨，為什么在理發店里剪頭發的那些人不用轉圈，難道是我人品太差？因我為老媽定的目標是把頭發吹直，而我老娘恰好又是一個執著的巨蟹女，任我百般叫停仍是巋然不動。于是結果你懂的，我的頭發又被吹廢了。

事后照鏡子，但見我黑發蓬松，發絲飛揚，乍一看腦袋的體積大了兩倍還不止！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紅杏出墻來。我懷抱小笨（我家阿汪），蹲在自家門口，萬千感春悲秋涌上心頭，凄慘不已。

恰逢同班一男生從我家門前路過，抬眼看了看我蓬松的馬尾，又瞅了瞅小笨毛茸茸的尾巴。瞧了瞧我白色的羽絨服，又瞥了瞥小笨同色的毛皮，似有所悟——“哦，情侶裝！”

我怒，“我家笨是女的！”忽覺理由不夠充分，我又大聲補充，“我也是女的！”同學點頭，“啊，姊妹裝。”

唉，人生有多少無奈，一句兩句怎能表白。老媽為此很不淡定，“丫頭啊，離高考只剩八十多天了，你還是多收收心努力學習吧！”

是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翻譯：折騰人生這條路上還有很長很長的道兒，任你上躥下跳東奔西跑咱還得好好活著是不？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