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跡在蘇州

惟念，典型巨蟹女，大學在讀ing。最愛在安靜的夜晚，把想說的話印在紙上，同無數個未曾謀面的你一起分享。如果字里行間的瑣碎，也能讓你感同身受的話，那就是惟念堅持下去的動力……

人和人之間的情分脆弱如露珠，朝不保夕，但我和暗戀的男孩已相熟四年，見證了彼此從幼稚青澀變得聰明成熟，最真實又珍貴的四年記憶，完完整整地刻在我腦海里。說起來，已是莫大的恩賜與福祉。

01

決定去蘇州的那個晚上，我和暗戀了四年的男生打了電話。彼時我站在寢室的走廊上，他在幾百公里外的蘇州古街上玩得正嗨，根本無暇同我寒暄，所以電話很快被掐斷。我握著手機，來勢洶洶的孤獨將我團團包圍。校園的圍墻外又有火車駛過來，響亮的鳴笛聲劃破四周的寂靜，一節節亮著燈的車廂在潑墨般的夜色里顯得渺小又遙遠。綠色的漆皮像是被水洇開的顏料團，濃得讓我睜不開眼。

我想起他空間的背景音樂，是林嘉欣唱過的一支舊調，里面有歌詞這樣寫道：你的回憶在哪里，讓我為你好好收集，那已經成為我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大概就是為了要走他走過的路，賞他看過的風景，所以我匆忙地收拾起衣物。第二天一早，就站在火車站的售票大廳里，撐著疲倦的雙眼，跟著長長的隊伍一點點向窗口移動。

是，我是要在二十歲的生日去遠方，去我喜歡的人呆過的地方。

02

因為正值暑運高峰期，整列車都擠滿了人，我站在吸煙處的角落里，心里像漲潮般涌動。

近六個小時的車程讓我的兩條腿站得又酸又疼，但好在下車后有熱心的工作人員指路，才讓我對完全陌生的蘇州多了幾分好感。

買好地圖問好路線，我在滿是古典味的站臺等車。下午五點的太陽高高掛著，蜜糖色的光線把一切都涂上暖色調，這一刻，姑蘇城迷人萬分。

走得累了，便隨便轉進一條古巷，找一間干凈的旅社，美美地睡上一覺。

這是異鄉的夜晚，我在凌晨醒來，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聲串聯成惆悵的音符，讓我重新跌入了思念里。

03

地圖上推薦蘇州的平江路，說這是江南婉約派的一條路，極具文藝氣息。

我戴著大大的太陽帽，沿著相互交錯又曲徑通幽的小道向前，終于在曬暈之前找到了平江路上的地標性建筑——貓的天空之城書店。

身體的倦怠消失后，我繼續前行，在一處喝紅茶的戶外咖啡館遇上來自荷蘭的Rebecca。她很快和我聊開，說十分喜歡這里的小橋流水，住在這里的人還可以看那么多美麗的園林，真是幸福。我沖她笑笑，掏出一張明信片給她，算作是問候。

兩個人從各自的家鄉談起，說到理想的生活，分開的戀人，無法釋懷的感情，又說回蘇州的夜市美食。身邊有河水緩緩流過，柔和的風迎面拂來，空氣里飄滿了不知名的花香。能在這樣愜意的時刻擁有如此多美好，我生怕浪擲一絲一毫。

因為太投緣，所以當即說好翌日一起去杭州看西湖，晚上去Rebecca住的青年旅舍投宿，還可以逛逛山塘街，那是老蘇州的代表地。

04

絲綢店在蘇州隨處可見，在山塘街亦是尋常，我跟Rebecca手挽手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開心地談天說地。她看見刺繡精美的旗袍就要試穿，冰糖烤梨的吆喝聲也吸引她。指著黑糊糊的臭豆腐，她問我是什么，費了半天的口舌，也沒法用準確的英語把制作過程說給她聽。

起伏的石板路走到頭，就是一溜的飯館，因為聽說是我的生日，Rebecca堅持要請我吃飯。鄰座的兩個美少年主動和我們說話，四個人又拼起了桌。黑頭發的男生是武漢人，初中時全家遷去了美國，現在在密歇根大學念書。他深眼窩的朋友臉龐似雕像，我害羞得不敢多看。

旅途中最愉快的事，莫過于逢上志同道合的人。我們一行四人重返山塘街，站在評彈館的門口，看著戲臺上化著濃妝的唱將，他們口中咿咿呀呀的是我們無法理解的故事。天黑了，喜慶的紅燈籠沿街掛起，幾道拱橋上也綴滿彩燈，各地方言交織在一起，伴著店鋪傳出的音樂聲，好不熱鬧。

兩個大男孩拉著我在水邊的長椅上坐下，又去酒吧買了瑪格麗特，真誠而認真地跟我說生日快樂。一瞬間我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二十年來最特別的生日，收到來自另一種語言的祝福，又和志趣相投的人共同舉杯，意料之外的愉悅和歡喜讓我沒齒難忘。

05

微醺回到明前堂青年旅舍，我拿著毛巾要去浴室時，Rebecca忽然叫住我，取下了她戴在左腕的手鏈。

“這是我在越南旅行時買的，有一對，咱們一人一個，就當是生日禮物好不好？”她溫柔地望著我，湛藍的眼眸里有一股童真的意味。

我欣喜地點點頭，嘴里說著謝謝，揮動著紅繩手鏈蹦著打開花灑，高興地哼起歌。

按照說好的計劃，我去寒山寺，Rebecca去留園，等玩夠了再回來碰面。盛夏的陽光炙熱，我坐在公交車上，看著兩旁的香樟樹一點點向后退，某種微妙的情緒牽引著我，讓我慢慢平靜下來。

我并不信佛，但在寺內裊裊升起的煙霧里，內心還是有震動。虔誠地在蒲墊上跪下來，雙手合十地向大佛許愿：我愿來日會良人，伴我清晨與薄暮。

隨著游客登上二層樓閣，聽見悠揚的鐘聲，對面四角翹起的屋檐上落滿硬幣。聽旁人說先閉上眼許個愿望，再扔出一枚硬幣，只要它停在屋頂不落，那肯定會美夢成真。明知這不過是人們的一廂情愿，我也從眾地試了一回，可惜的是，佛不理我，不愿收下我的那一枚。

穿過刻滿經文的回廊，看見穿著黃色布衫的僧人在彎腰掃地，他一臉的沉著平和，仿佛周遭的紛擾與他沒絲毫的關系。也對，出家之人哪會像我，經不起一絲紅塵的牽絆。

本身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06

辦好退房手續，我坐在藤椅上寫著留言冊，Rebecca和前臺接待員討論著杭州的衣食住行。怕我無聊，她又打開電腦，讓我看在北京和西安拍的照片。那些我們覺得稀松平常的東西，在這個歐洲大姑娘的鏡頭里，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午后的路上行人很少，我和Rebecca頂著烈日去汽車站，一路上都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你從荷蘭出發，走了那么遠的路看風景，是因為生活無聊嗎？”我抬手擦去額角的汗，有些氣喘吁吁地問。

優雅的Rebecca想了想回答：“其實我們都是從一個自己呆膩的地方去別人呆膩的地方，生活對我來說不算無聊也不算枯燥，你知道的，離開中國后我還會去蒙古國，然后才回荷蘭。出來的這半年里，我不是單純地看風景，而是想看看地球另一端的人是怎樣生活的。”

我仔細地咀嚼著一長段話，因了她這份說走就走的勇氣和自由而羨慕不已。

從蘇州到杭州的客車有好幾個班次，時間約三個小時，我一坐到位子上便大呼累，Rebecca寵溺地摸摸我的頭，說放心地睡吧，到站了再叫醒我。隨后她拿出一本荷蘭語的小說讀起來，我歪頭沉入夢里。

再睜開眼睛，原本的高樓大廈已經被成片綠草地代替，路牌上寫著嘉興，杭州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07

“你會見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大洋，所以不必留戀最初的那片海域。”

“只有見過了眾生百態，才不會安于現狀。”

最初在書中讀到這兩句話還不能感同身受，但在我離開舊地，穿梭在蘇州的大街小巷時，忽地想得通透。

人和人之間的情分脆弱如露珠，朝不保夕，但我和暗戀的男孩已相熟四年，見證了彼此從幼稚青澀變得聰明成熟，最真實又珍貴的四年記憶，完完整整地刻在我腦海里。說起來，已是莫大的恩賜與福祉。

并非所有的遺憾都要填滿，上帝一定會獎賞那些勇敢的、多情的、堅定的人。這樣想著，我又翻開那張折痕重重的蘇州地圖，其實遺憾也很美好。

作者小語

這是第二次在小博上過稿啦，中間隔了整整兩年，我也從高中升到大學。盡管心境已不相同，但文中寫到的主角還是同一個人。希望這場文字記載的旅行，一樣帶給你最真實最溫暖的感動。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