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年代

我們的成長是一列上了發條的火車，開動了就再也停不下來，沿途所有平凡的單調的無聊的寂寞的驚艷的時光，拼湊起來剛好是我們最好的年代，最真的存在。

剛上初二的時候，看著學校里初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們稚嫩的臉龐，我忽然就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了好多。林苗的轉學讓我難過了好一陣子，因為很長一段時間身邊都沒有一個可以像她那樣安靜陪伴的朋友出現。

仍然和表姐姚丹一起住在一個租來的小房間里，偶爾有睡不著的夜晚我們會窩在被子里說悄悄話，時不時咯咯地笑出聲來，那個時候連空氣里都充滿了我們青春的氣息。

[小愛戀]

姚丹偷偷喜歡著姜坤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

姜坤長得一點也不帥，還是班主任周老師的外甥，表姐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他。直到后來某個男生住進了我心里我才懂得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那些自己預設的硬性條件。

有節晚自習我自作主張地寫了張紙條給姜坤，問他覺得姚丹怎么樣。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直到快放學了他才慢吞吞地回復了我：“我喜歡她。” 之前我對姚丹說什么來著？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對著表姐嚷嚷：“其實我覺得姜坤他喜歡你，真的，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而且你還長這么漂亮。”可是姚丹總是怪我拿她開玩笑。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把紙條拿給表姐看，她站在燈下一動不動地看了好長時間，然后突然一下跳起來抱著我說：“小童，這樣子是不是就開始算戀愛了啊。”我感覺她開心地都要飛起來了。

后來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我總覺得自己功不可沒。

[筆友]

我把表姐和姜坤在一起的種種細節都告訴了林苗，通過寫信的方式，末了我還強調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找一兩個人做筆友。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署有自己名字的信件，而且一下兩封，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當時的驚喜。

林苗她真幫我找筆友了，看到是女孩子名字的時候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其實我更希望我的筆友是男孩子，因為異性總是來得更神秘一些。

在斷斷續續的信件往來中，我和筆友慢慢熟絡起來，她總說要找機會來小鎮看看我，不過在時間這么強大的東西面前，直到我們漸漸斷了聯系都沒有見過面。

倒是林苗在來信里總是勸我，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大家都還小，你也不要再去幫別人牽紅線了，那是月老的事情。看到信箋上工工整整寫著的這些字，我很慚愧地意識到，林苗雖然比我小但真的像個姐姐一樣比我懂事多了。

[委屈]

開學不久班主任就任命我當紀律班長，說白了這就是個賣力不討好怎么做都得罪人的差事，只是當初虛榮心膨脹的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些就樂呵呵地接了過來。

我并沒有想過會有人因為被我記了名字伺機報復，其實說報復有點嚴重了，那個男生好像時刻監視著我，我只不過是在上無聊的物理課時偷偷把錄音機拿出來聽了幾首歌，結果下課時這件事就告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談話的時候我心里別提有多委屈，老師問我上課有沒有拿錄音機聽歌，我小聲地說沒聽。那個被我記過名字的男生顯然是急了，連忙反駁說：“明明就聽了，我親眼看見的！”

班主任叫來了我的同桌Z，他微微斜著腦袋看了看我然后一臉堅定地對老師說：“沒有。” 我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然后對班主任說：“老師，這個紀律班長我不想當了。”

[意外]

我一直很感謝Z在班主任面前幫著我撒謊，只不過我并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的感激。這么敏感的年紀，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關系稍微拿捏不好經過旁人的眼睛都會變質。

在Z請了一個星期假的時候我突然聽到班級同學的議論：Z的媽媽出車禍去世了。

Z回來之后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上課的時候聽著聽著忽然眼淚就掉下來，然后他就把頭埋下去試圖不讓別人看見，笨拙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輕聲說：“Z，你別哭了，別哭了。”我還寫了很多溫暖的紙條遞給他，一張又一張，寫得無比真誠委婉。我想這是我長這么大以來最柔軟的時候。

過了很久很久之后，Z終于恢復正常，他會斷斷續續講他的故事給我聽。他說：“因為從小她就把我扔給了爺爺奶奶，從來都不在乎我，所以她在的時候我倔強地從來沒有叫過她‘媽媽’，總是用‘唉’‘喂’這樣的字眼兒稱呼她。可是現在我連認認真真叫她一聲媽媽的機會都沒有了。” “別太自責了，都會過去的。”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Z突然對著我扯出來一個微笑，看著他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情書]

是在下第二節晚自習的時候，隔壁班的好友突然塞給我一張紙條然后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就走開了，我隱約感覺到什么但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說不定呢。借著走廊里昏暗的燈光我把紙條打開迅速看了一下，果然是一封蹩腳的情書，我快速把紙條折起來握在微微出汗的手心里，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緊張驚喜又覺得莫名甜蜜。

有著那么優秀成績的他竟然會喜歡我啊。 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 隔壁班的理科尖子，在整個年級都有他的傳說。

紙條上除了一句英文再沒有任何曖昧的字眼，后來我把這張紙條夾在錢包的最里層，時不時偷偷拿出來看兩眼，然后膨脹的虛榮心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沒有給他任何回復，后來在校園里碰到他的時候我飛快地跑開了。其實我觀察更多的是那個和他一起走的男生，長得特別像《楊門虎將》里的楊七郎，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我一樣長了白頭發，這讓我無形中覺得他和我是一類人，這只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和喜歡無關。

之所以沒有回復理科尖子寫來的情書，是因為我有喜歡的男生，而且就在他班上。

[暗戀]

我喜歡郭成很久了，只有我表姐姚丹知道這個秘密。

郭成喜歡李宇春，是我悄悄打聽到的。于是當初連明星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的我開始到處買李宇春的海報貼紙，關注和她有關的信息。總感覺模仿他的習慣就會離他更近。

我還借著自己是班里的文娛委員之便，在音樂課上教大家唱李宇春的歌。沒有人知道，我扯著嗓子唱得那么大聲只不過是想讓隔壁班的郭成聽見，我想讓他聽到我在唱李宇春的歌，我想讓他認識唱歌的我。

我不止一次地設想等自己有足夠勇氣了去向郭成表白該用怎樣的臺詞，他會用怎樣的表情對待。

只是，事情沒有朝著我想象中的框架發展，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足夠自信勇敢的人，所以我的暗戀漫長得不見天日。

[談話]

班主任在教室門口叫我名字的時候，我正在做一道讓人無比糾結的語文多項選擇題。

站在走廊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天上掛著的星辰，班主任的一句話徹底傷到了我看風景的心情，她說：“我們班有哪幾對你知道吧？”這樣直白的問題讓我在心里狠狠地驚訝了一下，然后小聲應了句我不知道。

班主任一副“你別騙我了”的樣子，胸有成竹地說：“你們這群小孩子過家家，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姚丹和姜坤，某某和某某，某某和某某……對吧？”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沉默就是默認。當時我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真有種“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的滄桑感，明明就是他們談戀愛好不好，跟我沒有一毛錢關系好不好，真是的。

老班在我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繼續說：“你應該沒和誰在一起吧？”這會兒怎么知道委婉了，怎么不直接來句“你沒談戀愛吧？” 嘁，我會告訴她我收到情書了么？我會告訴她我暗戀隔壁班的那個誰么？

這還用說，明顯不會。

[尾聲]

像所有校園情侶的結局一樣，姚丹和姜坤包括那么多某某和某某最后差不多都因為種種原因分手了；林苗和我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系；Z恢復到了就像從來沒有受過傷的狀態；給我寫情書的那個男生喜歡上了他同桌；我暗戀的郭成和一個長得很像Ella的短發女生談戀愛；我仍然把收到的那封情書夾在錢包的最里層只是不會再時不時地拿出來看兩眼。

我們的成長是一列上了發條的火車，開動了就再也停不下來，沿途所有平凡的單調的無聊的寂寞的抑或驚艷的時光，拼湊起來剛好是我們最好的年代，最真的存在。

最暖的記憶是因為有你們，一直在。

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