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自招路

有時候你覺得做到一件事很難，可是在你去做了之后，你會發現，哪怕一路穿風拂雨走來，也遠比坐在那里沒頭沒腦地恐慌要簡單。

①

我必須承認，一切始于“被逼無奈”。

話說公元2012年12月，風云乍起，一團名為“自主招生”的烏云飄到了我們這個小山城的高中上空。甚是饑渴的校長大人——說他饑渴絕對不冤枉，須知我們這小高中的文科班自打08年沾盡奧運會仙氣出了個“人大代表”（中國人民大學新生）以來，便華麗麗地一江春水向東流了——于是將求賢的炯炯目光投向了鄙人這個“看起來挺賢實際上閑得要命”的所謂“優等生”身上。在接下來的一周內，頻頻親自請我去辦公室“喝茶”，語重心長諄諄教誨，你應該報個復旦大學千分考的。

何謂“千分考”？此乃復旦大學自主招生考試也，滿分1000分，500道選擇題包羅萬象，天文地理無所不有，堪稱神級自招考，坊間流傳著關于它的種種傳說……如此神考豈是我等凡夫所能駕馭？不如歸也，但對殷殷期待的校長大人總得有點交代，那么——

可是時間來不及了。我蔫不拉嘰搓著衣角。

校長大人當然不會輕言放棄，做領導的講究的就是“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加大火力“炮轟”我這冥頑不化的學生。大戰十八回合，我終于敗下陣來，順手——順手在自主招生報名表上添了個北大。

你問我是不是瘋了？當然不是。北大肯定更沒瘋，所以她拒絕了我。但看著屏幕上熠熠生輝的“武漢大學”四字，我找到了莫大的安慰。

②

喜歷史的童鞋們大抵了解傳說中的兩大聯盟——“北約”和“華約”。坐鎮自主招生的兩大主力軍恰恰也叫這名字，顧名思義，“北約”以北大為首，率港大等11所高校出戰，“華約”的頭兒是清華，后邊跟著浙大等8個重量級“小嘍啰”。鄙人不才，只通過了武大初審，便直奔“北約”聯盟考試去也。

聯考算是18年來最跌宕起伏驚心動魄令人發指的考試了，看著卷子就跟坐過山車似的，“嗖”一下就登頂了，“呼”一下又跌溝里了，那叫一個辛酸吶。具體真題諸位可自行百度“2013年自主招生奇葩題”，鄙人這里不再贅述。

看見成績的瞬間我整個兒石化了：數學我以蒙為主、以猜為輔，蒙猜結合，填了價值48分的選擇題，結果只對了三分之一！望著黑漆漆的“16”我滿心戚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品問題？

然而，命運似乎永遠喜歡玩弄不玩兒命的人，比如我。告訴我成績的同學說，恭喜你，可以參加復試了。“咣當”一聲，我被打回原形，定睛一看，好家伙，語文達到了全體考生的前10%，這是“另類達標”的節奏嗎？

什么叫“冰火兩重天”？在同一次考試中，我賽出了風格，考出了水平，答出了數學歷史最低分和語文前10%的佳績……誰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度讓那紅果果的“16”打擊得食不知味寢不能寐就差一蹶不振了，但老媽大人一句話點醒了我，這是好事啊，以后你再也不會考得比這更差了。話是歪理，卻歪得有那么點道理，我連如此“鬼斧神工”的數學都考過來了，區區小挑戰能奈我何？

振作起來，我整頓衣裳起斂容，收拾了頭發，就奔向大武漢準備迎接新一輪大閱兵了。

這時候坊間傳言我由于“語文單科成績過于突出”被武大“破格錄取”了，一時間雞飛狗跳兔死狐悲狼多肉少……總之就是眾生百態包羅萬象。阿路給我打電話匯報時我正躺在火車臥鋪上聽呼呼風聲，便哈哈大笑：你聽他編，要真是那樣我一定笑得下巴脫臼。

后來還聽說北大招生辦一個電話打到了學校，說你們那個文科生啊，語文考挺好的，可惜啊，要是數學再多點兒就更好了……多多少？不多，就50分吧。

我仰天長嘯涕淚交流黯然神傷，真的，這就叫江湖啊。

③

春日武漢天甚晴好，暖風熏得游人醉。坐在對面的面試官——也就是老教授同樣笑得如沐春風，只聽他不緊不慢開口，你的鏡框是什么顏色？

納……尼？我再遭打擊，腦海里前夜挑燈奮斗看過的備忘“稀里嘩啦”碎了一地。果然武大老教授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連面試都如此家常么？本該感動的我卻怎么想怎么覺得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咳咳，認真是鄙人的天性，哪怕是1+1我都能給你演繹出1.0、2.0等等諸多版本來。遂淡定道，黑色，不過從某個角度看是藍色。

教授的臉黑了黑。那到底是啥色？我估摸著他一定在內心深處默默吐槽我毫無幽默感，立馬正襟危坐，畢恭畢敬答，黑色。就差添一句“回老爺的話”。

嗯。教授滿意了，面試繼續。期間諸多“雷題”，譬如請解釋“清新”與“文藝范兒”的區別啦，你今天這打扮走什么路線啦，覺得三場面試哪一場狀態最好啦……不一而足。什么叫“自由而無用”，今番算是領悟、受教了。結束后我躬身作乖乖女狀曰，考官辛苦了。退出考場見幾位教授湊一塊兒議論晚上去哪搓一頓，不禁笑場。

也許不必總是埋頭趕路，路邊的風物也很可愛的。

④

平生最懼等人，一旦被晾超過5分鐘便渾身不適苦悶萬狀乃至憂時傷世慨嘆本運不濟命途多舛，但，復試結果結結實實讓我等足了一星期！這還不算，而且是超過預定公布時間的一星期！諸位盡可以想象我是如何在電腦前面坐立不安全身N個關節不約而同地做伸展運動的。

正當我已經做好獨自往角落一蹲默默吐絲結繭的準備時，信息來了：武大自主招生復試結果出來啦！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說的就是我這熊樣，立馬連滾帶爬撲向早已對我不耐煩了的電腦大人。登錄，雙擊進入官網，查自主選拔錄取名單，輕車熟路。按姓名拼音順序排的，前面30個一律跳過，然后自覺放慢了速度，心也一緊一緊起來。到了嗎到了嗎，這個姓的孩紙好像很多呢，如果沒有我的話……不許想不許想，強行壓下不好的念頭，然后……Oh yes，有我的名兒，過了過了過了！再一看，面試成績250分！神，別是三位考官湊一起一商量，得，這分數正合適，除了這姑娘別人也不太像，順手就填上了吧！

可但是，但可是，我還是只想跳起來千里傳音：親愛的武大，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后來的后來，公元2013年7月15日，查完高考錄取結果我就發了條說說：親愛的大家，以后真的可以叫我武大郎了，櫻花城歡迎你們～

是真的，一路經風刮，受雨打，終于守得云開見日出。武大歡迎我，也歡迎你們，她在東湖邊上，撐著花傘，等你來追夢。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