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殺出一個你

我從未想過你會出現(xiàn)，從來沒有。可是你卻出現(xiàn)了，闖進我原本平靜的生活，那么突然，讓我手足無措。

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么母親的肚子不舒服，然后父親抱著母親出門后便一夜未歸，留我獨自一人在家里害怕地哭泣。

打電話問父親，他說：“你要有弟弟了。”

嘴角噙著笑，聲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悅。

是的，是因為你即將降臨人世了，他們便都要為你忙碌了，而我，再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年，我10歲。

剛聽到你要出世的消息，心里好慌。

第二天在學(xué)校里，我細細地想，頓悟。其實還是有些許端倪的。

怪不得，母親會試探地問：“你想要一個弟弟還是妹妹呢？”

食堂的阿姨會悄悄地問我：“你媽媽是不是懷孕了？”

還記得我那時十分天真地回答說：“我媽媽才沒有懷孕，是吃太多長胖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傻，這樣都不知道你已經(jīng)在母親的肚子里悄悄長大，正在覬覦本只屬于我的寵愛了。

放學(xué)了，父親來接我。他說：“帶你去看弟弟好不好啊？”

“當(dāng)然好啊！太好啦！”我如是說，心里卻想著：我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竟敢來和我搶爸爸媽媽！

到了醫(yī)院，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我看到有好多親戚在病房里，個個都是一臉的喜悅。母親半躺著，叫我去看看弟弟。

遠遠地，我看見一個透明的箱子，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我感覺嬰兒特殊的氣味漸漸蓋過消毒水的味道，很好聞。但是同時所走的每一步似乎越來越莊重，興奮感也越強。

你慢慢進入我的視線，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是那么小，而且全身紅彤彤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卻不知為什么那么惹人憐愛，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特想狠狠地親一下。可惜母親說你必須呆在保溫箱里，防止著涼生病。我只能這樣看著你，之前所有的恐慌和顧慮早已煙消云散，便只是看著你的小手微微動一下，我也會欣喜地蹦起來。

父親說，要等到你大一點才能接你回家。于是我日盼夜盼，好容易才盼到你回家的那一天。仍記得那天在車上，我第一次看到你睜開眼睛。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暗淡無光。因為，你的眼眸太清澈，太明亮。

然而，想必世上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的，總有讓人不稱心之事。

照顧一個小孩實在是種十分費神的活兒。

如果作為母親，無論孩子怎樣煩心都能夠包容，而作為姐姐，作為同樣有著親緣關(guān)系但是實在沒有母親那樣的胸襟和耐心的我，照顧你的重擔(dān)不再只是沉重，還摻雜了諸多矛盾。

或許你根本就不會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麻煩，多氣人。

我喜歡看電視，特別是肥皂劇，可你居然在母親的影響下愛上財經(jīng)頻道，從此令我的肥皂劇之路變得異常坎坷。

你餓了就會哭，困了也會哭，常常讓我不知道應(yīng)該去沖奶粉還是哄你睡覺。哭就算了，還哭得好兇；白天哭就算了，半夜還哭；這些都算了，每次哭都沒有眼淚是怎么回事！或許，這不應(yīng)該叫“哭”，應(yīng)該叫做“嚎”吧。

最最可氣的，是抱著你的時候會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涌出，若是有裹尿布那還罷了，若是沒有，那便不是光幫你換尿布的問題了……每當(dāng)這種時候，會覺得“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yǎng)大的”這句話說得分外貼切，簡直就是真理嘛！

所以呢，你在我身旁的每時每刻，我是多希望你永遠只在玩玩具，不要困不要餓更不要大小便。只有你專心于玩具的時候，我才能省點心，順便看看電視。

是的，你真的很麻煩很麻煩，可是怎么就是沒法不喜歡你呢？還真是很矛盾呢。

也許，我太喜歡你那句“姐姐”里軟軟的腔調(diào)罷。

不，遠不止這個。

是因為——

玩玩具時的你，好專注。

安睡時的你，好恬靜，好可愛。

喝奶時的你，好貪婪，好滿足。

我和你玩，你就會笑得很開心；撓你癢癢，你也笑；看著你笑，你還會跟著笑，好喜歡這樣笑的你。

我不會告訴你，其實無論你乖的時候抑或是不乖的時候，其實我都那么喜歡你，那么愛你。

是因為，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呀。

從那年，我在人生路上走啊走，半路殺出了一個你之后，日子依舊一天天地過，卻是變得有趣了好多。我從小學(xué)生變成初中生，再變成高中生的過程中，你會自己坐了，長牙齒了，會叫爸爸媽媽姐姐了，會爬了，會走路了，上幼兒園了，會背詩了，會算數(shù)了……每一次進步，都令我那般驚艷，驚艷于你一點一滴的成長。

其實我們都在成長，悄悄地。起初自己并不知曉，直到某一天，才驚覺時光的魔力。

母親說，你是上天賜給我們家的寶貝，是給我們家?guī)須g樂的。

我說：“歡什么樂嘛，他明明就那么麻煩。”

可是嘴上這么說，其實是口不對心的。也許是太愛，才總喜歡掩飾自己真實的情感。

我想說的是，好感謝你。

好感謝你的出現(xiàn)，讓我不再是獨生女，不再那般孤獨且驕縱。因為有你，我的世界不再單調(diào)，不再平淡無波瀾。

親愛的弟弟，我想繼續(xù)看著你長大，看著你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既然你選擇半路殺進我的生活，那么你就跑不掉了。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