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覺得你有變化,從前有點文藝。
他說,你罵誰呢?
我說,我以為你回來會寫點什么紀念一下。
他說,回來很少向別人提起,騎行川藏的人不少,覺得也沒什么。雖然路上確實各種艱難各種苦難。
他叫vigo,26天,2166公里,一個人從成都騎車到拉薩,路上基本沒有和人結(jié)伴,車速隨心情而定,就像一只狂奔的蝸牛。
★【這事兒還真像他能干出來的事兒】
漫無目的地翻看空間,猛然看見他上傳的騎行川藏的照片,眼睛刷地被屏幕吸了過去,這哥們兒還真去了。騎行川藏這事兒,還真像他能干出來的事兒。
而且,他悄悄地去了,又悄悄地回來了,路上沒有鋪天海地在空間上、微博上說起,回來后也只寫了一首幾百字的短詩。我說,我以為你會寫點什么紀念一下。他說,“流水賬嗎?”然后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知道了,就是覺得很多感情這樣表達也好那樣也行。”又沉默了一會兒,補了一句,“說多了反倒像是強加給別人的。”
很多年前,我倆認識。
Vigo那時候總愛寫點小詩,文字多數(shù)關(guān)于許巍關(guān)于崔健,摻雜著流浪、自由還有些許的不羈。他是個在理工學校里有著難得的流浪氣質(zhì)的文學青年,在我看來,應(yīng)該備受大學那個階段的女孩子的追捧。盡管后來文藝青年漸變成了個不知道是褒是貶的詞,但我總覺得,他就是很文藝。
《北京青年》一播出,不知道多少不安的少年心都開始騷動。身邊無數(shù)個人奔三的姑娘小伙兒,都咬著牙跺著腳就想重走一把青春路,可是多數(shù)人牙根都咬碎了,也沒出家門半步,哪怕十一國慶出去旅游,都提前一個月開始訂雙飛的票,唯恐回不來,或者卡在半路。
所以,當看見vigo從海拔512米的成都一個人一路騎車狂奔到海拔5013米的高度時,就想,這一路高低海拔相間,風餐露宿,二十幾天、一個人、一輛單車馱著一點備品就挺過來了,這人和車的質(zhì)量也都真成。
★【一次旅行也僅僅是一次呼吸】
聽說別人做了一件自己想完成卻又覺得千難萬苦的事,就總想知道這中間最驚險的地段、最美的風景、最難忘的人和事是什么?其實,只是為了滿足那份欲罷不能的念想。最難最苦的,看承不承受得了;最美最好的,看是不是有足夠的吸引力。
Vigo說,其實回頭想想,也沒覺得哪里極其特別,但是慢慢回憶,覺得每一天都有故事。
就比如上路之前有點忐忑,因為很多東西都是未知,上路之后,才真真切切地開始享受,享受那種心情、享受風景、享受各種苦難、享受在外面與各種不相識的人一起相遇、相處的感覺……
就比如第一天一整天基本沒遇見人,心里有點空虛寂寞冷;第二天吃壞了肚子,24小時都不敢離開廁所太遠;瀘定出去大渡河邊修路,黃沙漫天飛,晚上對著滿臉黃土的臉,覺得把一輩子的灰都吃了;翻折多山是第一次上高山,爬二十幾公里的坡,海拔4000多,有點遭不住,離埡口兩三公里的時候,自己無恥地推了車往上爬;到埡口的時候變天,大霧聚集,溫度6度,背上全濕了,搞了個毛巾墊背,冷得發(fā)抖,下山全是霧,能見度低;下山很爽,但偶爾也逆風,下坡居然要蹬;后面一拖拉機超過,在前面停下來,下來兩男一女,刀啊斧頭啊,朝我揮手,情形完全是打劫,我剎車都不捏了,決定沖,沖到跟前,人家又是一句“扎西德勒”,祝我一路順風;后來胯都磨破了,一群漢子就墊上衛(wèi)生巾,那東西還真難弄啊……
下山路很險,旁邊就是懸崖,下去就掛了。灰大、路爛、小石子很滑,轉(zhuǎn)彎又怕撞上下面來的車。最窄的地方,兩個車可能都夠嗆,風大的時候,身邊大車揚起的灰讓人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等待,因為什么也看不見,一不小心會滾到下面一層路上或者山腳……
他就那樣靜靜地回憶,說話的語氣不急也沒什么波瀾,后來我忍不住說,“我覺得這是一件大事,需要很多勇氣,很多準備,很大決心才能干成的事。”他笑了,“也沒什么,想去就去了。”他想了想,又說了一句,“真的沒什么。”
★【那種感覺就叫“自我”】
很多人愛問,旅行的意義在哪里?
其實,沒什么是絕對意義的。王小波說,雙目失明的漢彌爾頓為什么還坐在黑燈瞎火里頭寫十四行詩?那就叫“自我”。
Vigo說,“人都說旅行有各種各樣的意義,其實這就是去實現(xiàn)你內(nèi)心原始的沖動,當然過程中會有許多其他的意義出來。”
只是實現(xiàn)內(nèi)心原始的沖動,說得真好。
我們終將化為粉塵,歸彼大荒,有時候做一件事,什么也不圖,卻非這么不可。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