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在數字時代記錄歷史會變得易如反掌。N多年后,歷史學家會為如何破解和讀取今天留下的“古董級”數碼資料而大傷腦筋。
這個世界正在失去重構歷史的能力。
假定你身處2035年,是一名歷史學家,正在想辦法了解2012年的美國大選。那些充斥著各種新聞和評論的網站和博客早已消亡不見。電子格式存儲的數據也“腐爛”了——從早年的數字時代流傳下來的很多軟盤都已不能讀取。如果你足夠幸運,也許可以在公共圖書館找到大選資料、電子郵件和其他文件(包括解密的官方檔案)的副本。
但是你能讀取它們嗎?就在現在,美國宇航局就已丟失了它的許多早期登月數據,而究其原因,不過是那些用來讀取磁帶的機器報廢后再也造不出來了。有著先見之明的圖書管理員也許會保留幾臺還能使用的古董計算機,以便讀取CD和USB存儲器一類的古老技術。但這顯然還遠遠不夠。沒有了借以打開它們的軟件,計算機文件不過是一堆廢品。
解決方法之一是把所有資料都打印出來。如果使用耐用的無酸紙,它們的壽命至少可以與中世紀的牛皮紙手稿相媲美。但是打印版的數字資料算不得上優之選。元數據隨之丟失,文件也就此變得索然無味了:電子郵件總要串放在一起才會有趣味,沒有人會想讀厚厚的一沓紙。只有當數據是以數字形式存在時,才能對它們進行篩選和計算。
一些有良知的機構已著手開展了部分網頁、電子書和其他數字資料的備份工作,并且每隔5年就會把這些數據轉移到新的硬件中。當軟件變得過時后,圖書館和企業還可以造出模擬機——在新的硬件中運行舊版操作系統。
但是這一努力卻受到了法規的制約,讓本就困難重重的數字制品歸檔工作變得愈發艱難。比如在美國,規避出版商所依附的反盜版數字版權管理軟件(DRM)是一種刑事犯罪。一旦這種軟件不復存在了,就永遠打不開這些資料了。在2010年,美國版權局作出規定,除非特別要求,只從事在線業務的出版商可以不再向國會圖書館提交產品副本。國家圖書館有權取得任何在美國領土上出版的印刷書籍的副本(并且還得到了數量巨大的其他文件)。但是他們卻不能強行收集軟件或智能手機應用,而一旦離開了這些軟件和應用,海量的電子數據不過是一堆經過加密的亂碼。
監管機構已經認識到這一問題。美國版權局將在5月初舉行聽證會,討論解除對于規避DRM的禁令。在英國,政府則希望強行要求包括軟件提供商在內的出版商,在發布所有產品的最終版本后一個月內,向大英圖書館提交一份產品副本。這項提議中的法案將允許圖書館獲取隱藏在付費壁壘和登錄要求之后的網頁和資料。只提供視頻和音樂的社交網絡和網站則不在此列。
然而,出版商抱怨這樣的做法成本高昂,特別是在當今這個全行業都在掙扎求存的時代。他們擔心圖書館的訪問量會對產品的銷售帶來沖擊,并且提供產品的可復制版本也將鼓勵盜版。
這些抱怨看似有些言過其實。圖書館不會把數字資料提供給所有人,只有那些身處圖書館內的用戶才能獲得訪問權。擬議中的英國法律甚至允許出版商提出請求,為他們的產品設置長達3年的保密期——這樣的讓步極少出現在印刷資料上。幾個世紀以來,圖書館一直都在向公眾開放那些最昂貴的書籍和期刊的訪問權。這一原則即使在數字時代也值得保留。
賭注是高昂的。30年前的錯誤意味著數字時代早期的許多資料對于歷史學家而言,已經變成了一本合上的書(甚至連書都沒有)。如果圖書館不能獲得更廣泛的授權,取得數字資料以及讀取它們的軟件,身處未來的歷史學家就將無法重構我們的時代。他們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丟失了什么。
(李中一摘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