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賁”新釋

孫海燕

（西南大學育才學院，重慶 合川 401524）

“孟賁”新釋

孫海燕

（西南大學育才學院，重慶 合川 401524）

對于“孟賁”一詞的解釋，顏師古在《漢書》中的注認為“孟賁”是古代的“勇力士”。《漢語大詞典》中的解釋是：戰國時勇士。實際上，“孟賁”本寫作“孟奔”，表示最勇敢的勇士，是古代對男子的一種美稱。

孟賁；孟奔；孟姜

《漢書》卷四五《蒯通列傳》第一五“計誠知之，而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猛虎之猶與（猶豫），不如蜂蠆（蝎）之致蠚（毒）；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師古注：‘孟賁，古之勇力士。賁，音奔。’”[1]“孟賁”一詞在傳世文獻和出土文獻中都有出現。出土文獻《銀雀山漢墓竹簡[貳]》中有簡文“賞高罰下，而民不聽其令者，其令，民之所不能行也。使民唯（雖）不利，進死而不筍(旋)踵，孟賁之所難也，而責之民，是使水逆留（流）也。”[2]對于“孟賁”一詞的解釋，顏師古在《漢書》中的注認為是古代的“勇力士”。《漢語大詞典》中的解釋是：“戰國時勇士。”[4]實際上，孟的本義是長，表示最長者，有第一之義。而“賁”在“孟賁”這個詞中是“奔”的通假字。“孟賁”一詞的準確解釋應該是：最勇猛的勇士。它是古代對男子的一種美稱。該詞的結構類型是偏正結構，中心語語素是“賁”。漢字最初是表意體系的文字，我們可以從漢字的字形來探索漢字的本義。

首先，從字形來分析和“賁”字和“奔”字的本義。《說文·貝部》中“賁”，小篆字形為，“賁，飾也。從貝，卉聲。”[5]《周易·序卦》：“賁者。飾也。至飾然後亨則盡矣。”它的本義是文飾。常引申為華美、光彩貌。“奔”字的金文字形為（孟鼎），象一個人腿下面有三只腳在走的樣子，此字有較濃的圖畫性。它描繪的是一個人飛速奔跑的樣子。《尚書·西伯戡黎》：“殷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尚書·多方》：“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在早期文獻中“奔”的意思就是跑，常和“走”連用。“奔”的本義是奔跑的意思，這是無庸置疑。而當人跑的很快的時候，你看不清楚他兩腳飛奔的樣子。金文“奔”字非常形象的在人的下面畫了三只腳來表示此意。原始社會男子以打獵為生，奔跑速度越快，打到獵物的機會就越多。所以擅長奔跑的男子就被看作勇猛有力的勇士。《吳越春秋·彈歌》：“斷竹，續竹。飛土，逐宍。”描述的就是原始社會人們追逐野獸，進行打獵的場景。所以“奔”后來引申出勇義。這符合漢語詞匯詞義引申由具體到抽象的規律。

其次，從語音方面來看。《廣韻·魂韻》：“奔，博昆切，平魂幫。”[6]即幫母字，魂韻，博昆切，平聲。賁是一個多音字，在表示本義文飾時，讀音為[bi],去聲。假借為“奔”時，與“奔”同音。《廣韻·魂韻》：“賁，博昆切，平魂幫。”[6]其實，“賁”和“奔”在上古音時代就是同音字。據《漢語古音手冊》：“賁”“奔”的上古音同屬于幫母，文部。因此，“賁”和“奔”二字是同音通假關系。

而且，在古代文獻中，也存在很多以“賁”為構詞語素的詞。引證如下：《書·牧誓序》：“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百人。”孔穎達疏：“虎賁為勇士稱也。若虎之奔走逐獣，言其猛也。”[4]《墨子·備梯》：“令賁士、主將皆聽城鼓之音而出，又聽城鼓之音而入。”賁士，就是勇士的意思。《漢書·百官公卿表上》：“衛士、旅賁。”顏師古注：“賁與奔同。言為奔走之任也。”[4]在“虎賁”、“賁士”、“旅賁”在這三個詞中，“賁”皆是“奔”的通假字，表示勇士的意思。

我們再來看“孟”字。它在此詞中不是表示一個人的姓氏，而含有“第一”、“最”這一義素。

“孟”，據《說文》記載，該字字形為 ，字義為：“孟，長也。從子，皿聲。”[5]對“孟”字字形字源的研究，前代學者有的認為是新生嬰兒出生后的第一件大事是沐浴，也有人認為是將新生兒溺死于一種器皿中。筆者認為前一種說法比較可信。但是兩種說法都能表明“孟”字本義“長”“始”義的來源。《說文解字》中對“孟”字的解釋是該字的本義。《說文·子部》：“孟，長也。從子皿聲。”《書·康誥》：“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孔傳：“周公稱成王命，順康叔之德，命為孟侯。孟，長也。五侯之長謂方伯，使康叔為之。”孔穎達疏：“五侯之長，五等諸侯之長也。”[4]“孟侯”的意思就是五等諸侯之長。“孟”在該詞中不是表人物的姓氏而是表示五等諸侯中列首位的，含有“第一”、“最”這一義素。同樣的構詞形式還有“孟姜”一詞。《詩經·鄭風·有女同車》：“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毛傳曰：“孟姜，齊之長女。”《詩經·墉風·桑中》：“云誰之思，美孟姜矣。”[4]孟姜，本來是指春秋時齊國國君的長女，后來用來指稱最美麗高貴的女子。到南北朝時期，孟姜女逐漸開始用來指稱千里尋夫送寒衣的杞梁妻。[7]它在古典文學中，成為稱贊一個女子外在美和內在美兼備的美稱。“孟姜”不是某一個古人的姓名，而是對于女子的一種美稱，用來稱贊女子的嘉言懿行。關于孟姜女的源流和傳說，前代賢人亦作了很好的研究，其形成過程不在此贅述。“孟賁”一詞的構詞形式與“孟侯”“孟姜”的構詞形式是相同的，它是對古代男子的一種美稱。

那么，為什么后代只流傳“孟賁”一詞，而不再使用“孟奔”呢？原因有二：一是以訛傳訛；二是約定俗成。據《宋書·百官志下》記載：“虎賁舊作虎奔，言如虎之奔走也。王莽輔政，以古有勇士孟賁，故以奔為賁”。[4]因為在有限的文獻記載中，人們經常看到的是“孟賁”、“虎賁”、“賁士”，而較少看到“孟奔”、“虎奔”、“奔士”。一種錯誤流傳的久了，人們便把錯的假借的字，當作了真的正確的字。由于流傳的久遠，語言中約定俗成的力量便使“孟賁”一詞流傳了下來，并成為常用詞。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是經不起推敲的。

綜上所述，在“孟賁”一詞中“孟”的意思是它的本義“長”。而“孟賁”一詞的準確解釋應該是古代對最勇猛的男子的美稱。前人的解釋有未備之處，因此，加以補充說明。

[1]（漢）班固·漢書[M].顏師古注.北京：中華書局，2000.

[2]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銀雀山漢墓竹簡[貳]》釋文[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

[3]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銀雀山漢墓竹簡[貳]》圖版[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

[4]《漢語大詞》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3.

[5]臧克和.說文解字新訂[M].北京：中華書局，2002.

[6]《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字典[M].武漢：湖北辭書出版社，2010.

[7]郭傳連，陳同英.孟姜女其人源流考[J].管子學刊，2007，(03).

TheNew Explanation of theWord Meng Ben

S U N H aiyan
（S outh W est U ni v ersity Y u C ai C ol lege,H echuan C hongqing 401524)

F or the e x planation of the w ord M eng B en,Y an S higu ga v e his annotation in the ancient boo k T he boo k of F ormer H an,it refer red to the person w ho w as bra v e and ful l of st rength in ancient time.W hile the definition in T he G reat C hinese D ictionary is the w ar riors in W ar ring S tates.I n fact, M eng B en should be w rit tenas M eng B en,w hichmeans thebra v estman;it w as a laudatory tit leofmale in ancient period.

M eng B en;M eng B en;M eng J iang

H131

A

1672-2094(2013)01-0032-02

責任編輯：周哲良

2012-12-18

孫海燕（1987-），女，河南淅川人，西南大學育才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助教。研究方向：古代漢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