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其昂
(河海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8)
社會是思想政治教育運行及其作用所不可缺少的因素。“社會”“在場”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基本特征,又是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所揭示的規律。這里的社會,不可能是客觀社會,也不可能是社會的全部,而是“社會總體性”。“在場”,則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系統運行過程中,社會在其中存在并發揮著社會的作用。思想政治教育中“社會總體性”的“在場”既有總體性特征,在具體情景又有不同的特點。它們揭示并遵循著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邏輯。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邏輯應包含在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辯證關系原理之中。顯然,這一原理是歷史唯物主義原理,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依據。長期以來,思想政治教育把哲學范疇的歷史唯物主義原理直接拿來就用,由于從歷史唯物主義到思想政治教育之間跨越了諸多環節,這些環節并沒有被揭示,使得人們沒有明白其內部具體機制,甚至發生誤解,客觀上并沒有真正揭示科學性,也未能發揮應有作用。盡管如此,在已有的解讀及運用中,這一原理發揮了一定作用,主要是它提供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立場和總體思維。隨著思想政治教育理論與實踐的推進,應深化認識,求解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邏輯,正確處理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
我們所面對的社會,是人們共處的社會,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象所處的社會,已經十分復雜,一言難盡。我們無法把握社會的全部,無法一一敘說社會的方方面面,只能對社會說個大概,用“社會總體性”來指稱我們所面對的社會。過去說我們處在“總體性社會”,指的是高度集中統一的社會。在這種社會中,全社會高度一致,國家、社會、市場等不分彼此,全社會的資源集中在國家(通過政府)手中,由此形成中國特有的單位制社會。[1]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發生了結構性轉變,逐步形成多元社會。我們黨自改革開放初期采用“兩個文明(社會)”概念,逐步轉變為采用“三位一體(社會)”、“四位一體(社會)”到“五位一體(社會)”概念,就是這種狀況的反映。這里所說的“社會總體性”,是從思想政治教育角度提出的一個概念,用來指稱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影響。這是指社會對思想政治教育具有總體性和先在性特點,社會為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提供了一個“總體性依據”。這種“總體性依據”是大概的,又是多種多樣的,根據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域來確定的,已經不存在“統一性原理”。“統一性原理”在社會不同領域有不同表現。例如,在主流意識形態領域,是指導思想;在社會存在領域,是復雜的社會存在;在利益領域,是人們的生存理性及其理想理性,說到底是利益理性;在道德領域,是私德與公德的關系理性;等等。在這些不同領域,其本身又是多樣的觀念。無論何種情況下,人們都會從“社會總體性”中取一種價值觀來進行比照。思想政治教育不能無視這種總體性存在。改革開放從開始到今天,政策及體制“堆積”,形成復雜多樣總體,一言難盡。由此人們談論政策及體制時,話語中包含太多的元素。例如,退休后的社會保障體系及機制要不要各行各業統一、要不要全國統一、要不要歷史統一(“算舊賬”),就是說,改革不僅有大的利益集團之間的公平,也有具體政策層面涉及民眾之間的公平,總之涉及方方面面。從習慣思維出發,人們總是首先去追求一種共識。然而,要做到這一點,或者開始這一步,首先須有清醒的認知,要有知識準備,然后形成共識。各領域的總體性認識應當是什么,應當怎樣才是好的,有利于長遠的。這是必要的頂層設計。現實是:我們遇到了一個碎片化的社會。首先是理論的碎片化,其次是政策和體制的碎片化,接下來是行為主體的行為碎片化,其背后是認知的碎片化。這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總體性”現實。
我們借鑒迪爾凱姆關于“社會事實”的觀察和分析,認為“社會總體性”具有迪爾凱姆“社會事實”的特性。迪爾凱姆為社會學確立了有別于哲學、心理學、生理學的獨立研究對象,即社會事實。“社會事實的存在不取決于個人,它先于個體的生命而存在,比個體生命更持久,它由先行的社會事實所造成,并以外在的形式強制和作用于人們,塑造人們的意識。”[2]這類事實有自己特殊的性質,“這類事實由存在于個人之身外,但又具有使個人不能不服從的強制力的行為方式、思維方式和感覺方式構成”[3]。我們稱之為“社會總體性”的社會現象或社會事實,屬于思想政治教育范疇。迪爾凱姆指出:“任何社會都存在著一定的因自身的明顯特征而有別于其他自然科學所研究的對象的現象群。”[4]
本文的“社會總體性”是指人們聯系思想政治教育并從思想政治教育立場出發,對社會所持的總體性價值判斷,并將它介入思想政治教育。社會是人的總體性存在,對人及人的活動來說,它始終存在,始終發揮著作用,無論是顯性的,還是隱性的,社會的作用始終存在著,都在發揮著作用。從思想政治教育的角度看,“社會總體性”的存在和作用是指:其一,客觀性。“社會總體性”是一種客觀存在,具有必然性。人及人的活動,包括思想活動,首先遇到的是客觀存在。這種客觀必然性,包括它外在于人,甚至先在于人并對人有強制作用力。其二,總體性。它代表社會的總體狀況,是整個社會的代表。它不代表社會的某個方面或局部,而是反映社會的總體情況。例如,執政黨和政府的執政狀況,社會從總體上反映,形成為社會總體性評價。其三,始終性。它總是“在場”,會全程“在場”。“在場”的形態有兩類:一類是它直接在場,稱為顯性在場;還有一類是它間接在場,稱為隱性在場。在隱性在場情況下,社會總體性盡管不會直接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中出現,但會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背景因素,通過各種方式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中起作用和有影響。比如,社會通過社會角色的參與實現在場。其四,系統性。社會總體性在場的方式,不是以一種要素,或以一個方面,而是以全面及全景式的方式在場。當通過社會角色在場時,這種系統性又具有特殊性,與思想政治教育參與者相聯系,構成思想政治教育參與者和社會的系統化連接。其五,選擇性。選擇性不僅與思想政治教育性有關,更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象的主體性有關。它是通過思想政治教育參與者的主觀選擇而實現的。由于客觀必然性特點,它看上去是由思想政治教育參與者選擇的,具有主觀性,但又具有強制性。在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及活動中,參與者會做出選擇,選擇思想政治教育參與者所需要的社會因素來參與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這是足以成為令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組織者頭痛的難題。在現階段,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象們已經選擇不利于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社會因素來直接參與現實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甚至于直接解構思想政治教育現場效果。由此給思想政治教育帶來“社會焦慮”,稱為“思想政治教育焦慮”。長期以來,探討思想政治教育有效性成為熱點,且至今缺乏有效的解答,就是這種“焦慮”的體現。
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動空間是多層次的,既在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內,也在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與其他社會子系統的互動過程中,還在對社會的服務上。對社會的服務,包括整個社會系統和公共領域兩個空間,前者是人類社會系統,后者是狹義的社會領域。根據現有認識,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有四個層次或四重空間:第一個層次是思想政治教育外部,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之外的社會存在,屬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外部。這也構成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相互關系。第二個層次是思想政治教育與其他社會子系統的關系。這里的“其他社會子系統”是指“其他工作”,所以又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與其他工作之間的關系,可以稱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中間關系。第三個層次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本身。第四個層次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內部活動,通常指專門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或專門化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
思想政治教育外部屬于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關系的第一個層次。它是在系統之上的層次。這里的“系統”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系統之上”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之上,“系統之上的層次”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外部且在其之上的空間層次。思想政治教育為社會提供服務,這里的“社會”即是指這個層次,在思想政治教育外部。此外,思想政治教育也有向社會提出要求的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向社會提出調整社會關系以形成適合思想政治教育的生態環境。簡單來說,前者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為社會服務,后者是社會為思想政治教育服務。顯然,如果社會不能為思想政治教育服務,不能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適宜思想政治教育的條件,思想政治教育受到社會不利條件的限制,思想政治教育便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思想政治教育是在特定社會環境中開展的,社會環境總體規定和決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成效。社會有時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積極的環境條件,有時并沒有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應有的環境條件(如消極環境、不利環境)。在后者情況下,思想政治教育應向社會提出要求,要求社會調整關系,建構及建設良好的社會生態,為思想政治教育創造良好條件。現階段,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條件并不理想,客觀上已經限制了思想政治教育發揮作用。盡管思想政治教育反復提出建議,仍然得不到社會的響應;相反,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環境仍然在不斷惡化中,形成了與過去不同的“社會總體性”。如果從壓力角度說,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的“四個考驗”、“四個危險”可視為“社會總體性”。“新形勢下,黨面臨的執政考驗、改革開放考驗、市場經濟考驗、外部環境考驗是長期的、復雜的、嚴峻的,精神懈怠危險、能力不足危險、脫離群眾危險、消極腐敗危險更加尖銳地擺在全黨面前。”[5]
“社會總體性”有可感受的征象。例如,有社會學家在廣泛調研和深入研究后指出,中國農村地區治理污染環境收效甚微,文本法與實踐法分離是重要原因。“我把‘說歸說,做歸做’或‘寫歸寫,做歸做’的現象稱為文本法與實踐法的分離。”[6]“在當前的中國社會,存在著普遍的‘寫一套,做一套’,或者是‘說一套,做一套’的現象,存在著文本法與實踐法的普遍分離。”[7]“所謂文本法,或稱文本規則,是指正式頒布的法律、政策、文件、領導講話或指示等,在常態下必須遵守的規則。所謂實踐法,或稱實踐規則,是指當事人在處理實際事務時所遵守的規則,雖然不一定印在紙上,或者由正式的、權威的機構頒布,但實踐者心照不宣,大家明白。”[8]“所以,我認為,水質每況愈下的基本原因是雖然有文本法可依,但事實上卻各自按實踐規則行事。”[9]這種現象已經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總體性”,成為“分離文化”。在社會現實中人們直接感受及親身實踐的是“分離文化”,這種“分離文化”已經成為社會普遍存在且全民默認的“慣習”,無論是民間,還是政府中,都存在著。這種情況下,直接與信任有關的思想觀念,如政治信仰、道德風尚、精神文化等更是成為“分離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類“分離文化”是當今思想政治教育“社會總體性”,成為社會對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統運行的外部壓力。
在這個空間,社會是思想政治教育總體性力量。就是說,社會從總體上建構了思想政治教育力量,在總體上決定著思想政治教育的可能性功能和可能性作用,總體上決定著思想政治教育被人們認同的可能性。現階段,人們不認同思想政治教育,關鍵因素就在這里。第一,思想政治教育在總體上取決于人們對思想政治教育的認同。人們所定義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這既是傳統的思想政治工作的延續,又僅僅是為中國共產黨服務的思想政治工作。由此產生對思想政治教育定位的偏差。第二,人們所感受到的社會與文件、《新聞聯播》報道及領導干部所說的社會有距離。第三,人們感受到的社會經驗,尤其是親身體驗。例如,現階段社會中存在著各種負面現象,群體性事件、對腐敗舉報案例、抗污染案例等,無法找到有說服力的理由。第四,社會文化碎片化。上至核心價值觀討論,下至世俗文化,用思想政治教育“編織”“主導價值觀之網”。在存在“社會總體性”這種社會力量背景中,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難有吸引力和說服力。
思想政治教育與其他工作之間,這是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的第二個層次。就思想政治教育來說,這是社會子系統之間的平行關系,思想政治教育與它們之間相互規定、相互影響和相互服務。此時,思想政治教育在社會上發揮作用,成為其他工作的環境,也為其他工作服務。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存在于其他工作系統中,其他工作系統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環境,思想政治教育的作用受制于其他工作的條件。
這個層次的思想政治教育,即這個層次的社會空間的思想政治教育,一方面是思想政治教育為相鄰社會子系統服務,希望通過這個社會子系統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標(功能、價值);另一方面,希望這個社會子系統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優越的條件。就是說,在這個層次或空間,構成思想政治教育的雙重目標。無論是思想政治教育服務,還是為思想政治教育服務,主要取決于三個因素:一是社會總環境,二是所在社會子系統與思想政治教育的匹配性,三是思想政治教育的能力。最直接、最重要的是取決于所在社會子系統為思想政治教育所提供的條件。在同一社會大環境中,有的單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情況好,有的單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情況不好,就是單位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提供了相應的條件。當有利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條件下,思想政治教育就會取得良好效果,否則,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就是一個不確定的因素。在今天中國經濟領域,傳統意義的思想政治教育作用有限,而與市場現實相應的思想政治教育除非與市場化相適應,否則不可能有思想政治教育的成效。在當今中國社會市場化條件下,思想政治教育還要重新定義。同樣,在高校領域,現有思想政治教育作用受限,或者說與現實相應的思想政治教育需要再定義。
在這個層次的思想政治教育,它是一種社會事業。就是說,這個層次或在其他工作系統的思想政治教育,不僅僅是所在行業或單位的黨務工作者參與思想政治教育建構,其他成員也參與思想政治教育建構,是所在行業或單位的成員和社會共同建構著所在行業或單位的思想政治教育,“社會總體性”參與了這里的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建構主義認為,任何知識或其他人造物,都不是個人的產物,而是‘集體智慧的結晶’。”[10]這種觀點認為,以技術為例,“技術的設計過程也就是由不同的社會角色參與開發技術的過程。公司的所有者、技術人員、消費者、政界領袖、政府官員,等等,都有資格成為參與技術的社會角色”[11]。這一思想源于技術哲學家安德魯·芬伯格。芬伯格認為,“技術設計是許多參與者之間共同協調的結果,并不完全源自某個天才或純粹實驗室的合理的靈感”[12]。他接著指出:“設計過程是這樣一種空間,在其中,對發展技術感興趣的各種社會行動者一開始就獲得了發言的機會。業主、技術專家、消費者、政治領袖、政府官僚等等都是合格的行動者。他們的多樣化保證了設計代代表了多方面的利益。通過提供或控制資源,通過確定他們所需要的設備的目的,通過把它們納入適合他們自己利益的現有的技術秩序,通過把新的方向強加給現有的技術手段,他們對技術設計施加著各自的影響。技術是這些行動者的社會表達方式。”[13]技術是這樣,思想政治教育也是這樣。這是由技術的社會性和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性所決定的。[14]如果說技術的現代性成果是眾多社會角色參與的共同創造物,那么說思想政治教育成果同樣是眾多社會角色共同創造物,這也是成立的。以公司為例。人是公司的重要元素,人的思想是公司不可或缺的元素。思想政治教育是做人的思想的工作,公司存在思想政治教育這種前提是不言自明的。思想政治教育存在及運行狀況從來是由公司文化所決定和規制的,它不僅是公司所有成員共同建構的,而且社會及社會角色也參與了建構,特別是“社會總體性”參與了建構。所以,思想政治教育在公司的存在狀況及運行質量并不僅僅取決于思想政治教育人員,而是取決于眾多社會角色的參與狀況。順便指出:思想政治教育專業人員同樣參與了公司技術的建構并發揮了自己的作用,這同樣是客觀存在的。在系統層次,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其他子系統(如技術)之間的相互貢獻也是客觀存在的。就是說,技術人員對公司發展有貢獻,思想政治教育人員對公司發展同樣有貢獻。
在這個層次的思想政治教育,一方面,受到“社會總體性”的影響,“社會總體性”通過參與這個層次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角色及建構發揮著“社會總體性”的影響。另一方面,這個層次的業務活動、社會活動和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也建構或創制著“社會總體性”,它們在共同形成“社會總體性”。有作者認為,企業思想政治工作應圍繞企業生產經營開展思想政治工作,其他意義的思想政治工作應由社會去承擔。現階段“暫無可能回歸社會”,暫時由企業來做,而“這部分工作原則上從企業思想政治工作中剝離出去”。這種觀點是錯誤的。這種觀點忽視了企業思想政治工作的社會溢出功能,不懂得企業責任在思想政治教育方面的體現;不懂得社會具有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社會具有思想政治教育總體性力量,而這種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是由社會各方面所共同創造的。企業的思想政治工作具有社會功能,企業的其他活動及企業員工的活動都有社會功能,包括社會思想政治工作功能,企業的社會責任應包括思想政治工作社會責任。企業思想政治工作既要避免改革開放前那種包辦做法,又要克服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企業思想政治工作窄化做法,應該從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之間的合理關系角度來合理定位企業思想政治工作職責,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全局與局部之間的和諧。
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建設是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的第三個層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指的是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系統。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并不僅僅是一種“意識形態”或“觀念教化活動”,首先是一種“機構”。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這種機構的運動狀態,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功能”是機構運動中所產生的效能。簡單來說,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政治教化職能的社會機構,它是系統存在。思想政治教育運行及服務狀況取決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沒有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的基礎,連思想政治教育(系統)運行都有困難,更不要說發揮作用了。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意義重要。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既取決于外部服務的條件,也需要自身努力。
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所呈現的“社會總體性”影響,比較單純,但也是明顯的。它的底色應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自身的客觀存在和規律性,“社會總體性”對它的影響則是它的外觀以及現實表現。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現實表現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和“社會總體性”的綜合現象。顯然,“社會總體性”對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影響是很大的。這是因為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作為社會系統的一個子系統,它的存在及存在環境,它的各種要素及運動,都帶有社會性。[15]就是說,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不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純粹存在,而是社會和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二者結合物。同時,還帶有濃厚的行業性。這種行業性,是指所在行業的行業性和思想政治教育行業性。例如,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就具有三種特性:一是社會性,二是高校行業性,三是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行業性。又如,黨政機關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具有三種特性:一是社會性,二是黨政機關行業性,三是黨政機關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行業性。
在這里,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及其收效,執政黨和政府所提供的條件具有“總開關”功能。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狀況,就今天社會而言,表現為各行各業的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狀況,即行業思想政治教育狀況。“16號文件”就是執政黨和政府為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提供的社會條件,它有力地促進和保證了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和發展。在企業和黨政機關,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和發展存在弱化現象。這是合理的趨勢,還是思想政治工作弱化的表現呢?從科學發展和思想政治教育發展來看,高校以外的社會領域同樣需要思想政治教育,隨著社會變遷同樣需要改進加強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思想政治教育在某些領域弱化,正是“社會總體性”負面影響的體現。思想政治教育本質是政治性的主張認為,思想政治教育是政治的一部分,思想政治教育為全社會服務,最直接、最重要的是為政治服務;[16]同時,思想政治教育首先受到政治的支配,而意識形態只是它的內容。人類社會秩序主要是由政治并通過管理體系建構的,就是說,政治是社會秩序建構的核心力量。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狀況直接取決于執政黨和政府所提供的條件。當然,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自己的努力也是重要原因。在高校,存在著一支思想政治教育隊伍,它們可以在承擔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任務的同時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思想政治理論課程體系是獲得思想政治教育閑暇時間的天然資源(資本),若沒有這一天然資源,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建設也不可能有如此成績。溯其根源,在于執政黨和政府提供了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建制。
盡管如此,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隊伍仍然受到“社會總體性”的影響,時時反映了“社會總體性”“在場”。這是因為:其一,高校之外的社會提供了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力量。這種社會力量極大地影響著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其二,教育體系及高校提供了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直接社會條件。最直接的影響是,讓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感受到自己處于邊緣地位,甚至是“沒有地位”、“不被重視”。其三,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與意識形態系統的互動中有社會影響,尤其是政治的影響。其四,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運行及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中有各種社會角色參與進來,更具體地體現了社會的影響。其五,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專業工作者并不在封閉的系統內活動,而首先是社會的成員,全面受到社會的影響。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互動中出現的這些“社會總體性”“在場”,直接構成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壓力。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專業工作者未能實現思想政治教育自覺,缺乏思想政治教育自信,與受到“社會總體性”影響有關,這是導致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不盡人意的一個重要原因。
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的第四個層次。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特指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內的活動,既是思想政治教育專門化的活動,又是檢驗思想政治教育服務和運行的直接狀況,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第一現場。
在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內部,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屬于純粹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我們通常稱為思想政治教育專門活動。其實,這里的社會性也是十分明顯的。突出的特點是參與者具有“社會總體性”特性。我們說人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外部存在,要讓人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及其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場域,第一步要將人轉變為思想政治教育角色。[17]顯然,讓人變成思想政治教育角色,無論是專業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還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象,他們成為思想政治教育角色或參與思想政治教育的角色僅僅是他們角色集的一種角色,他們始終受到“社會總體性”的影響。除此之外,他們還擔負著眾多的社會角色。這些社會角色使他們在成為思想政治教育角色以外,還在承擔其他社會角色職責,在他們身上無時不在承擔多種社會功能。當他們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仍然體現著社會性。特別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對象,他們在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場域,盡管參與了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無論是自愿的,還是被動的,無時無刻不在與社會進行互動。在技術落后的社會歷史階段或封閉社會環境,當他們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后,這種互動暫時中斷了,將全力參與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而在互聯網發達的開放社會,當他們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后,這種互動并沒有中斷,不僅沒有中斷,還會聯系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進行互動,增加了參與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社會因素。就是說,與改革開放前相比,當今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社會影響明顯增強了。所以,現代思想政治教育要正視社會對思想政治教育的影響,正視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總體性”“在場”。承認思想政治教育專門化活動也受到“社會總體性”影響,“社會總體性”必然“在場”。設計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及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專門活動,要考慮“社會總體性”的影響因素“在場”。
這個層次表明,思想政治教育是組織行為,是組織體系內的活動,是用組織信念來說服組織成員忠誠組織信仰的活動。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具有突出的組織性和體制性。就是說,思想政治教育理論是人類共有的理論,屬于人類普遍規律,而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屬于思想政治教育實踐,它是具體的,屬于主體自覺的活動。具體來說,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活動,是體制內的活動,依靠體制才能發揮作用。中國的經驗表明:在社會一統或社會封閉系統內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與社會多元或社會開放系統內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有完全不同的特征。在社會一統的條件下,中國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全部是體制內活動;在社會多元條件下,中國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分為體制內和體制外兩種體制下活動。中國現階段社會是體制內和體制外兩種體制社會結構,是開放的社會系統,存在多元化價值取向,在這種情況下,思想政治教育所主張的觀念應與相應的體制相適應。還有,與不同對象相聯系,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針對的成員及內容不同。在國家層面,國家的觀念對應于公民;在執政黨系統,執政黨觀念對應于黨員;在組織層面,組織自身的觀念對應于組織成員。總體而言,難以實現“統一”。“統一性原理”在當今現代性社會(即碎片化社會)已經難以獲得“統一”效果。除非被“統一”的對象處于無知狀態或無知階段。從行政管理原理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依賴于行政管理體制的力量。人們在特定的行政管理體制內,對外部信息知之不多甚至不知的情況下,才有良好的效果;說理者的言行比較一致,才有良好的效果。
在這個層次,思想政治教育作用如何取決于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自身的修為。在這個空間,在高度分化和分工的現代社會,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已經獲得相對獨立的社會空間,經營好這個空間或能不能經營好這個空間主要在于思想政治教育自身。中國有專門的思想政治教育領域,有專職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隊伍,有思想政治教育學科,有各個級別的思想政治教育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這是中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也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界得天獨厚的資本,在全世界是獨一無二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應有自覺,用好這個資本,用自己的智慧為人民服務,為社會服務,為人類服務。這是思想政治教育獨立性的體現。
上述考察表明,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相互關系的基本規律要求人們積極應對“社會總體性”“在場”,爭取在中國社會現代化過程中實現思想政治教育主動有為。
樹立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在場”的觀點。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觀點,社會給人們帶來思想政治教育因素,給人們以教育。資產階級在反對舊階級的斗爭中,“促進了無產階級的發展”。“在這一切斗爭中,資產階級都不得不向無產階級呼吁,要求無產階級援助,這樣就把無產階級卷進了政治運動。于是,資產階級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即反對自身的武器給予了無產階級。”[18]社會對人們的思想政治教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社會條件下是不同的,但“在場”是一定的。社會對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是必然的,又是與時俱進的。一般而論,社會給思想政治教育既會帶來積極因素,也會帶來消極因素,也會帶來中立因素;實際效果如何,思想政治教育自身具有一定的自覺和能動性。一般來說,無論是哪種因素,它們進入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以后,會受到思想政治教育的能動處理,改變它們的影響方向和大小。當然,這是就總體而言,而在社會不同階段、社會的不同領域和不同層次,思想政治教育有不同的能動性,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在場”會有不同的特性。
建構新型的社會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根據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關系四重空間,可分別調整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性,努力調適“社會總體性”影響。就思想政治教育的外部來說,現階段應建構新型的社會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根據戴銳教授的主張,要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公共化轉型”。在中國社會日益復雜化情況下,“要想改變思想政治教育的現狀,必須讓公共空間、公共生活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的存在方式,思想政治教育必須以充分利用公共空間、重建人們的公共生活為己任”[19]。建構新型社會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要求盡可能通過思想政治教育公共物品的提供,改造思想政治教育傳統資源,拓展思想政治教育資源領域,豐富思想政治教育資源類型和樣式,形成全社會共同來做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環境。在各行各業的子社會領域,建構子社會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切實抓好本行業本單位的思想政治教育。各行各業思想政治教育建構,既是自身思想政治教育需要,又是思想政治教育社會責任體現。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及其運行,通過思想政治教育現代轉型,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現代化科學化社會化,適應現代社會環境,積極應對“社會總體性”“在場”。思想政治教育活動要有思想政治教育自覺,積極開展專門化思想政治教育,為其他類型思想政治教育提供經驗。
推動思想政治教育擔當獨立角色。思想政治教育獨立性揭示,思想政治教育不僅是社會的一個子系統,同時也有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具有平等主體地位的方面,要求思想政治教育擔當獨立角色。這是思想政治教育引導社會思想文化健康發展的職責。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相互關系,不是“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辯證關系”那樣簡單,而是豐富和復雜的。作為社會存在的思想政治教育,作為科學存在的思想政治教育學,并不只是單向地服從和服務于社會,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具有平等的一維,客觀上應有“能動的”“反作用”。按照思想政治教育理念調整社會關系,對社會關系中的思想文化方面發揮積極作為,這是思想政治教育責任擔當的體現,否則,思想政治教育只是處于被動位置,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性無法真正體現。思想政治教育不僅僅是在社會規定、社會范圍內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同時也要跳出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站在社會立場,有對社會提要求的權利和義務,對全社會提出思想政治教育的任務和途徑,推動全社會思想政治教育健康發展。
建設思想政治教育上下和諧的社會生態。盧嵐主張:“現代思想政治教育社會生態結構創新,通過增加新元素,形成新品質及改變其要素的結合方式,來實現結構更新和升級的過程。即通過將以政府、學校、城市為中心的思想政治教育和以社會、農村為主陣地的草根性思想政治教育有機的融合,達到結構創新,功能升級,以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實效性的全面提升。”[20]對于全社會思想政治教育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并不只是“自上而下”被動地服務,在現代社會,思想政治教育仍應執行上級的指令,為社會服務,即“自中心到各部分”、“自上而下”地展開,這只是一方面;與此同時,思想政治教育還有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要用獨特的知識向社會提出要求,提出調整社會建設、社會治理、社會運行的理念,提出社會制度、體制調整(改革)的依據、目標、路徑,以提供適合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條件,這是“自部分到中心”、“自下而上”的維度,是社會(系統整體)適應部分需要的方向,也是群眾路線和群眾工作的理由及基礎。總體而言,建構“國家”與“社會”新型關系的思想政治教育社會生態。
思想政治教育和社會都是主體存在,它們之間應是雙向互動的過程,共同為思想政治教育及社會和諧發展做出各自的貢獻。根據思想政治教育實現形式原理[21],交往、交流、對話、批判、協商、共識、管理等手段及運用是必要的,也是成功之環節。“真理不是在個人頭腦里被發現的,而是誕生在尋求真理的人們之間,在他們的對話的相互作用的過程中。”[21]現代社會應是共生共享的社會,或者說全社會共同為建設共生共享社會而奮斗,實現“美美與共”[22]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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