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馬克思開創的理論研究范式——評陳曙光新著《直面生活本身——馬克思人學存在論革命研究》

楊春貴

（中共中央黨校，北京100091）

理論研究的范式，關乎學者的學術責任與學術生命，關乎學問的研究進路與問學風格，關乎學術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關乎思想的解釋力與穿透力。武漢大學陳曙光同志的新著《直面生活本身——馬克思人學存在論革命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出版）對馬克思人學存在論革命所展開的研究，視角新穎，邏輯清新，概括得當，理解深刻，為我們把握馬克思的理論研究范式提供了一個較新較完整的框架，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實踐意義。

“直面生活本身”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開創的理論研究范式。原生形態的馬克思主義就是直面現實生活的馬克思主義。作者通過深耕馬克思的文本，揭示了馬克思進行理論研究的基本范式，即回到現實生活本身，為了改變世界去解釋世界。作者認為，沉醉于超驗世界尋找“邏各斯”是西方傳統人學難以撼動的“存在論情結”。實體本體論的重大失誤就是遺忘現實的人的存在，繞開現實生活，迷信超感性領域對感性世界的統治，迷信超驗世界對經驗世界的主宰，從而導致西方傳統人學陷入深深的困境與悖論之中。作者提出，馬克思終結了無視現實生活、專注于思想世界的人學傳統，將人學從塵世之外拉回到生活之中，從確立“彼岸世界的真理”轉向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轉向人的現實生活世界，開辟了一條面向生活本身、關注現實的人的生存境遇的人學存在論道路，這是一條與西方傳統人學完全不同的道路?！爸泵嫔畋旧怼币彩邱R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要求。

陳曙光同志在該著中將馬克思人學革命與“以人為本”結合起來展開研究，突出體現了現實生活對理論研究的牽引。作者認為，“人本精神”的缺位是當代中國存在的一個帶根本性的問題，是諸多問題當中的核心問題，如官本位意識強烈問題，人情關系庸俗化問題，誠信缺失問題，奴化心理與依附人格問題，等等，所有這些問題，說到底是人本精神式微的問題，表明人本文化尚未在日常生活中真正扎下根來。盡管“以人為本”已經成為當今時代最響亮的口號，但如果不抱偏見的話，我們不得不承認，日常生活中所秉持的文化精神仍有相當多非人本的，甚至是反人本的成分。在人本邏輯、資本邏輯、權力邏輯的交鋒與博弈中，人本邏輯取得決定性勝利為時尚早。我們知道，西方人本主義傳統歷史久遠，思想豐富，體系完備，但理論的豐富不等于理論的成熟，西方傳統人學由于其理論本身的缺陷，以人為本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空想。馬克思發動的人學存在論革命，其價值維度就是為了解放人，將人的世界和人的關系還給人自己，將人的偉大與崇高歸功于人自己，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即“以人為本”。馬克思主義人學全面超越了西方傳統人學的理論缺陷，找到了一條實現以人為本的現實道路，推動以人為本從空想走向了科學。馬克思主義科學人學的誕生標志著“以人為本”具備了理論上的可能性，但可能性不等于現實性。在馬克思那個時代，“以人為本”已經不是一種空想，但卻仍然只是一種理想。社會主義從理論變為實踐以后，“以人為本”也逐漸從理想變為現實。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還處于并將長期處于初級階段，理想中的“以人為本”與現實中的“以人為本”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但社會主義是一個不斷發展完善的過程，“以人為本”也是一個從不夠理想的狀態趨向比較理想的狀態的過程。以人為本的實現是理想回歸現實（理想現實化）與現實趨向理想（現實理想化）相統一的過程。如何推動“以人為本”從理想變為現實，作者從理論前提、物質條件、政治基礎、制度保障以及文化改造等若干方面進行了探討，指明了實現“以人為本”的現實路徑，這對當代中國推動科學發展、促進社會和諧無疑很有裨益。

現在，學術界流行一種所謂的“純學術研究”范式，這種研究路向過分重視純學理的研究，過分重視學術的包裝，習慣于用一些大家都不明白的話語表達一個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把有意義的問題表述得沒有意義。盡管這種研究范式對于糾正浮光掠影、淺嘗輒止的學風，提升馬克思主義的學術品位功不可沒，但與此同時也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在“凸顯學術”的旗幟下，理論的目光對生活視而不見，學術的能量對現實無能為力，思想與現實“相敬如‘冰’”，現實性與學術性之間構成了非常緊張的二元對立關系。對現實生活的疏離使得馬克思主義在這種“自言自語”、“孤芳自賞”的理論生態中潛伏著脫離生活、遠離大眾的危機。如果馬克思主義根本不關心這個時代，那么，這個時代也就自然不關心馬克思主義，到那時，馬克思主義就不得不承擔疏離生活后被生活所冷落的一個后果：馬克思主義“自我放逐”到抽象化的理念王國而“自賣自夸”、“自我消亡”?？傊R克思主義只有堅守直面生活的研究范式，才能保持始終“在場”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