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有尊嚴

朱允菊

這年頭，干什么事都要排隊，買房拿號要排隊，春運買票要排隊，連上個幼兒園也要徹夜排隊。這不，剛過六月份，大劉就開始犯愁了，寶貝兒子馬上要上小班了，可家附近只有一所公立幼兒園，每年報名都要提前排隊，不然根本進不去。可是，大劉工作太忙，沒時間通宵排隊。

思來想去，大劉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在家附近有個乞丐，可以找他日夜在幼兒園門口排隊。很快，大劉找到了那個乞丐，和對方說好：每天一百塊工錢，由乞丐幫大劉排隊。

不料，大劉還是來晚了。當他領著乞丐，來到幼兒園門口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前面早就黑壓壓地排了幾十米的長隊，有的帶了涼席，有的帶了遮陽傘，還有的連帳篷也帶上了，都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不過，大家很自覺，按照先來后到的順序，自行編了號碼。

大劉皺著眉，朝乞丐一瞪眼，說：“還傻愣著干嗎？快排好隊！”他自己則忙著從前往后數人數。最后，大劉發現自己已經排到了50號。于是，他指揮乞丐找了張硬紙板，寫上大大的數字“50”，讓乞丐拿在手里。

臨走前，大劉鄙夷地看著乞丐，命令道：“聽著，你可給我看緊了，千萬別偷懶！要是讓別人插了隊，我扣你的工錢！”乞丐拍了拍胸脯，大聲說：“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排隊。”大劉這才走了。

就這樣，乞丐在幼兒園門口安營扎寨了。每天，大劉都會抽空去看一眼，生怕那乞丐偷懶。好在，那乞丐一直兢兢業業地守著。只是，排隊的人越來越多，可幼兒園的招生告示一直沒有貼出來。

眨眼，六天過去了。這天，大劉突然接到乞丐的電話：“快，幼兒園開始報名了！”大劉心急火燎地趕了過去。果然，招生告示貼出來了，園方根據排隊的次序開始招生。

可是，大劉的運氣實在太背了，輪到他時，剛好沒有名額了。大劉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看來，兒子只能去昂貴的私立幼兒園了。

這時，一旁的乞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板，請把我的工錢結一下。”

大劉一聽，火冒三丈地說：“名都沒報上，你還好意思問我要工錢？最多給你一半！”說罷，很不情愿地掏出了三百塊，說，“喏，一天只能算五十塊，六天總共三百塊！”

乞丐有點生氣地爭辯道：“老板，我們一開始明明講好是一天一百塊的，你怎么能變卦？”

大劉瞥了乞丐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不就是個窮要飯的，又沒給我辦成事，給你這么多就不錯了，還嫌多嫌少，愛要不要！”說罷，扔下錢轉身就走。

剛走沒幾步，就聽身后有人說話了：“大兄弟，我這里多了一個名額，我把這個名額讓給你吧。”

大劉忙轉過頭，只見一個衣著得體的老人，手里舉著一個“45”號的牌子，正跟乞丐搭訕呢。

大劉喜出望外，轉身跑了回去，對老人說：“謝謝啊！”

不料，乞丐攔住了他，板著臉說：“這位老哥是把名額讓給我，跟你有啥關系啊？剛才，咱倆已經結完工錢，沒有雇傭關系了。”

大劉沒辦法，只好走到老人跟前，央求道：“大叔，你把名額給我成嗎？大不了，我掏錢買！”老人笑了笑，冷冷地說：“你覺得，我像個缺錢的人嗎？”大劉仔細一看，這老人戴著瑞士名表，脖子上的金鏈子那叫一個粗，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兒。

大劉納悶地問：“大叔，你為什么要把名額讓給一個乞丐呀？非親非故的？”老人義正詞嚴地說：“原本，他是跟我非親非故，可現在我們很熟了。昨天下午，我突然中暑暈倒，他立刻找來涼水，還幫我刮痧。他救了我，你說，我該不該把名額給他？”

一席話把大劉噎得夠嗆，過了好久，他才喃喃地說：“那……那你把名額給他，也浪費啊，他根本沒孩子上幼兒園呀！”

話音未落，乞丐說道：“誰說浪費啊？”說著，他從老人手里接過“45”號的牌子，遞給排在他后面的一個大媽，大聲說，“這個名額，我要送給這位大姐的小孫女。這幾天，她給我喝礦泉水，給我買盒飯，還給我點蚊香……總之，他們都拿我當人！”

聽到這里，大劉滿臉羞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