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里的悠悠時光

羅陽登

大年初一吃湯圓，碗里熱氣騰騰的芝麻餡花生餡湯圓，是媽媽從超市里買回來的冷凍食品，方便快捷，卻總讓人覺得少了點味道。

最懷念小時候大年初一奶奶為全家做的湯圓。

那年月，在國家級貧困縣古藺的鄉下，物資極度缺乏，人們都把稍微好一點的東西留著，等到過節或者家里來客人了，才舍得吃上一頓。所以，現在這普通人家常吃的湯圓，也只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非常隆重地做來吃一頓。

想要吃一頓湯圓，從春天起就得開始準備了。

春季播種，奶奶親自把糯米稻種選揀一遍，把不飽滿的種子揀出來。那時我很好奇，天天守在奶奶身邊，看著她做事。奶奶一粒粒地選揀，那專注的神態，就像挑逗著剛剛出世的孫子。

挑好種子，奶奶又親自端著稻種，來到爺爺勞作的田埂上。先仔細看看將要下種的秧田地是不是平整好了，是不是中間高四周低。檢查完后又督促爺爺為秧田地下底肥，這些做完后再和爺爺一起把稻種均勻地撒在秧田地里。她和爺爺在秧田邊沿插上竹條支架，讓支架跨過秧壟，中間隆起，在支架上蓋上塑料薄膜，還要檢查是不是蓋嚴實了。我當時覺得奶奶太過精細，后來才知道早春天氣寒冷，不注意給秧田保暖，就育不成秧，工夫就白費了。

插秧的季節，奶奶會挑選最好的田地，督促爺爺種植糯米稻。插秧之后，奶奶每天都會到田里去看看，秧苗長得怎樣。如果有沒成活的，就會補種。

秧苗長起來了，奶奶和爺爺下田去給糯米稻除草、施肥，這樣三四次后，秧苗一天天長高了。到了七八月，谷子黃了。把糯米谷子打回來，在曬壩里一遍一遍地翻曬。曬干了，奶奶精心地收在閣樓上，生怕受潮發霉。

要過年了，奶奶才把糯米谷子挑去打成糯米，再用水泡起來，大約泡一天多，糯米吃飽了水，長胖了一圈。奶奶和媽媽一起推著石磨，磨盤悠悠轉動，糯米被碾磨成米漿，順著石槽流進一個細布袋里。把裝了糯米漿的布口袋扎好，吊起來。水鉆出細布口袋，滴答、滴答，一兩天后，水濾得差不多了，糯米漿也成形了，這就做成了湯圓的基料——糯米粉。

年三十，爺爺負責燒火，奶奶負責炒芝麻、炒花生米、炒核桃仁，鐵鏟揮動，香氣漸濃，炒好了再碾碎，和切碎的紅糖混勻，加一點豬油，又甜又香的湯圓餡才算做好了。

大年初一早晨，我們還在夢鄉，奶奶早起床為一大家人包湯圓了。

奶奶總習慣在湯圓里放上她的秘密——在一些湯圓里放上一顆大棗，奶奶說：“如果大人吃著了，這一年萬事皆順，財源滾滾。如果小孩吃了，就會在這一年中學習進步。”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奶奶的期盼，期盼一家人新的一年都走好運，有進步。

是啊，眼前的這碗速食湯圓怎么能和奶奶做的湯圓比呢，奶奶的湯圓，沉淀了一年的悠悠時光，包裹著對新的一年的期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