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楠
(梧州市萬秀區人民檢察院,廣西梧州543002)
訴前環節非法證據排除檢察監督機制探究
王世楠
(梧州市萬秀區人民檢察院,廣西梧州543002)
新《刑事訴訟法》關于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創新規定,凸顯其監督執行者、法律守護人和證據裁判官的訴訟地位。但是,由于新法對非法證據排除適用未作詳盡措置,檢察機關的證據監督操作依然陷入靜態監督與動態監督、自向證明與他向證明、配合協作與監督制約、證據證明力與證據能力四個方面的困境與迷思。鑒于此,結合我國檢察權的法律監督屬性,檢察機關應從訴前環節完善非法證據排除機制由單一制裁向合意、聯動、參與監督轉型的程序性建構,拓展預防和監控公安機關非法取證行為的能動角色。
訴前環節;非法證據排除;檢察機關;監督機制
刑事司法權運行的核心是證據的采集與認證,監督制約刑事司法權,關鍵就是要建立刑事證據規則。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刑事證據規則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夠保證進入訴訟的證據“干凈”,這是刑事司法權運行理性和公正的底限要求,在此基礎上才能談實體適用法律的監督制約。2012年新《刑事訴訟法》以立法形式賦予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職權,從法律文本層面構筑檢察機關審查公安機關取證合法性的前置程序。非法證據排除的本質是證據監督,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立法確認,將會導致立案偵查、證據收集、證據供給等方面的變革、調整,必然引起檢察監督模式增加新變量。中國諸多刑事錯案的根本肇因源于偵查取證漏洞、違法,而僅僅依賴倡導性和象征性的程序宣示,難以根治非法取證行為由來已久的沉疴。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督職能的承載者,只有跳出司法控權傳統范式的藩籬,在訴前環節規范偵訊主體的取證程序和取證方法,才能高效監督公安機關行使偵查權時的不法行為,杜絕佘祥林、杜培武、趙作海、張輝、張高平式的錯案重演,提升檢察監督公信力。
刑事訴訟是偵查權和檢察權碰撞較為激烈的場域,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解決刑事司法中程序違法或者不當的方案和“題眼”,意在規制公安機關對證據的隨意取舍,約束偵查人員的取證行為。新《刑事訴訟法》關于檢察機關在訴前環節排除非法證據的規定是刑事司法改革的重大突破和創新,它對檢察機關的證據監督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期待。
(一)突出檢察機關“監督執行者”的角色定位
檢察機關在我國憲政體制下承擔偵查、控訴和監督等多元職能,復合性特征顯著,從履行監督職責和保證起訴質量的雙重維度出發,具有監督證據提取、固定、糾錯和采用的當然義務。這種審查判斷證據、處分偵查結果的行為監督色彩濃厚,與西方英美法系刑事訴訟制度中僅由法院在審判階段通過聽審程序對非法證據作出裁量,檢察機關充當被動應訴者的方式判然有別。根據新《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檢察院組織法》的規定,檢察機關在公安機關偵查活動中的基礎定位是取證合法性的監督者,被賦予抑制偵查違法、保障公民人權之使命。“傳統偵查程序構造以有效控制犯罪為價值追求,以偵查權不受制約為基本特征。”[1]公安機關偵查取證是典型的偵查本位主義設置;基于偵查權權力壟斷和擴張的本性,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構建必須強調偵查行為具備正當的法律程序,確保檢察權對偵查權的適度約束和規訓。這是科學配置國家權力結構以及合理劃定司法權力邊界的規范表達,把1996年《刑事訴訟法》關于法律監督的抽象規定具體深化。因此,檢察機關探索以規制公安機關偵查權為基本特征的現代偵查程序構造,秉持憲政理念規范偵查人員的取證行為、取證方式,符合法律監督憲法定位的本質屬性。
(二)恪守檢察機關“法律守護人”的公正立場
追溯歷史本源,創設檢察機關的主要目的之一就在于“設立受法律訓練和約束的客觀公正的法律官員,來控制警察的偵查活動,擺脫警察國家的夢魘”[2]。聯合國《關于檢察官作用的準則》也對檢察官甄別、發現和排除非法證據作出設定。檢察機關在刑事訴訟中處于“法律保護人”的中立地位,要求其不能只以控罪和勝訴為目標,而應當履行客觀公正義務,采取積極措施阻斷公安機關濫用或者誤用偵查權生成非法證據,保護犯罪嫌疑人讓其免于偵查權的恣意擅斷。1996年《刑事訴訟法》雖然規定檢察機關對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刑事監督權,但是并沒有監督偵查人員合法取證的具體規定。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將非法證據的排除延展至偵查階段,確立檢察機關調查證據合法性的雙重啟動模式——職權啟動和訴權啟動。實踐中,檢察機關也不再局限于在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實施事后監督,而是加強在偵查和審查批準逮捕階段對公安機關取證行為進行事前監督和事中監督,實行檢察引導、調控公安偵查的偵訴模式,以否定違法偵查結果的方式來否定偵查行為的價值獲益,對證據獲取資格作出認同或者制裁的結果評價,保障檢察機關在訴前環節排除非法證據的可行性和有效性,防止偵查權的不當傾軋。因此,檢察機關應當用證據合法性標準監督偵查工作質量,為偵查行為合法取證建立合理預期,避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流于形式而被虛置架空,出現“正當程序衰落導致實質真實誤判”的“謬之千里”的不利后果。
(三)強化檢察機關“證據裁判官”的功能屬性
刑事訴訟的實質是司法權主導下的事實真相調查程序,而事實真相通過證據采集、認證所探知,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就是確保證據客觀真實、促進證據可靠完整的系統詮釋。“證明是訴訟的核心,證據是證明的依靠。”[3]偵查、起訴和審判程序均圍繞這一軸心運轉。我國刑事證據規則旨在規范證據的收集、審查以及證明活動,要求證據不僅應當符合關聯性和客觀性,而且應當符合法律限定的資格條件。“在刑事訴訟中,錯誤成本的先期支付要優于后期支付。”[4]除了審查起訴階段外,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監督適用還包括“向前延伸”(證據的偵查監督)和“向后延伸”(證據的審判監督)兩種方式。其中,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階段與偵查階段在時間和程序上更為接近,在訴前環節排除非法證據比在審判環節更具備訴訟成本的優勢。1996年《刑事訴訟法》及2010年《非法證據排除規定》規定檢察機關負有指控犯罪事實的證明責任,但是并沒有明確檢察機關采納和采信證據的客觀標準,導致公安機關移送的證據材料被視為天然合法,難以有效審查推斷。新《刑事訴訟法》強化證據證明標準和證明責任的規范性,對證據合法性審查提出嚴格要求。檢察機關應以“庭審前的預審裁判官”為己任,將證據采集的合法性標準納入監督程序的法治軌道,于庭審前盡可能將非法證據阻隔到訴訟程序之外,防止非法證據流入庭審使法官形成“首因印象”進而作出錯誤的事實認定,使偵查成果經得起法庭的嚴格考驗,奠定刑事案件證明的基石。
“法律實施遵循的思維方式不同,結果亦會存在差異。”[5]雖然立法機關力圖通過構建精密化的刑事證據規則,以解決證據監督“衡證無方”的難題,但是囿于現實中諸多因素的制約,非法證據排除應時立法的“美輪美奐”與實時操作的“捉襟見肘”形成鮮明落差,對檢察機關提升證據監督效力、拓寬偵查監督空間造成極大羈絆。
(一)形式抑或實質——靜態監督與動態監督的迂回博弈
偵查權的封閉性、保密性、隱蔽性是專制國家獨有的表現,現代法治國家偵查權應具備公開、公正的形式特質。當前,檢察機關證據監督僅對顯性、積極性違法侵權行為奏效,而對隱性、消極性違法侵權行為的監督作用欠佳,實質上將監督方式桎梏在靜態、單方和彈性層面,未向動態、多元和剛性監督轉變。其一,案卷材料是連接偵查、起訴和審判等階段的橋梁,檢察機關判斷證據合法性的主要方式是查閱案卷,但是案卷材料極少反映出非法取證的情況,很難發現非法證據疑點。特別是新《刑事訴訟法》設置了技術偵查措施和秘密偵查手段,使得認定非法證據愈加困難。其二,除了非法證據和瑕疵證據以外,合法證據缺失的情況和原因也難以完全展示在案卷材料之中,甚至有些關鍵證據被公安機關以不重要或者與本案無關為由沒有放進案卷,使得偵查人員對證據信息的采集處于“人不能知”的狀態,監督阻卻效果不彰。其三,在“重打擊,輕保護”的刑事政策觀支配下,公安機關沒有建立適時合理的開啟證據機制,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等訴訟參與人了解偵查情況以及提起申訴、控告的渠道不暢,缺乏公開透明的溝通、質詢與答辯的程序載體。檢察機關監督職能也沒有與律師監督形成互動,辯護律師欲對非法證據進行鑒定和調查舉步維艱。檢察機關縱然有非法取證之虞,卻難行審查監督之實。排除非法證據操作如果不能實現權利保障和權力制約,卻希冀達到監督之時效,無異于緣木求魚。
(二)例外抑或常態——自向證明與他向證明的證明壁壘
自建國以來,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的刑事案件證明機制沒有根本改進,缺乏共同統一的證明標準業務操作平臺。“司法證明活動規范化的內容之一是證明標準的規范化。”我國公安機關向檢察機關證明案件事實的環節被淡化,訴前環節公、檢機關的證明程序只處于初級形式,沒有在建立案件證明標準和證明運作規則基礎上的合作。公安機關對刑事案件的證明方式是在提請批準逮捕、移送審查起訴時,提交法律文書和隨案移送案卷證據材料,卻沒有提供能夠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提要,更沒有開展案件事實的證明活動。這種自由證明模式下向檢察機關證明案件事實的操作,“自向證明”特征明顯,“他向證明”要素缺位,只是“查明”而非“證明”的訴訟思維。由于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在案件證明活動上的脫節,檢察機關需要對全案證據材料進行整理歸集、分析論證才能確認或確信公安機關查明的案件事實,實現“偵查證明”向“公訴證明”的轉換銜接。公安機關在偵查取證中的“自向證明”方式不僅形成“重查明、輕證明”的偵查思維,而且形成偵查操作自我封閉常態化的證明環境,使檢察機關偵查監督難以發現和排除非法證據,糾正偵查疏忽違法行為和修正證明瑕疵的法律職責不容易落實。公安機關偵查階段取證出現證據遺漏和差誤,也會造成審查起訴階段證據補查修復、退回補充偵查的程序逆流,以及因證據來源合法性缺憾的否定性司法評判,導致檢查監督與偵查取證無法實現同步。
(三)平衡抑或失衡——配合與監督的隔閡難以消弭
長期以來,我國刑事訴訟對非法證據處理的著眼點集中在偵檢形成合力懲治犯罪的單一價值取向,檢察監督權與公安偵查權的平衡機制無法充分體現。隨著新《刑事訴訟法》的施行,傳統偵檢關系的發展理應呈現出新局面,有必要從部分突出公訴與偵查配合轉置為全面強調監督偵查行為合法性,由公安機關在訴前環節對證據獲取作出合法證明,否則將面臨被排除的風險,從而“以壓力回轉的方式倒逼偵查人員規范取證行為”。但是,這種責任風險轉移的模式能否真正實現,依然有待實踐考證。現今公安機關與檢察機關“分工負責,相互配合”,公安機關自行決定偵查取證手段成為慣常性工作,偵查權運行呈現“任意性”傾向。而法律僅規定檢察機關以審查批準逮捕的方式實施監督,在偵查階段并沒有確立其他監督途徑,偵檢關系演變成重協作配合、輕監督制約的“流水作業”,難以發揮對偵查活動的規范引導作用。公安機關憑借其固有的強勢地位任意采取強制性偵查措施,成為導致浙江張輝、張高平叔侄等冤假錯案迭現的關鍵因素,檢察機關對此也只能徒喚奈何。“捶楚之下,何求不獲”的錯誤思維一旦形成并內化于心,將潛移默化地影響偵查人員的取證行為和自由心證,無形中會削弱司法權威,加劇刑事司法權與公民權利的內生緊張性,大眾輿論撻伐亦隨之而來。可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檢察監督失衡的情勢下,會遭遇重重阻力而面臨付諸闕如的危險。
(四)并重抑或偏重——證據證明力與證據能力的選擇困惑
在新《刑事訴訟法》頒布前,證據的可采性(即是否具有證據能力)主要由法官在庭審中審查判斷,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更偏重于證據的證明力和證據鏈的完整性,而對證據能力重視不足。實際上,“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規范指的不是證據證明力,而是證據能力;限制的不是證據適用,而是證據的法庭準入資格。”證據能力作為證據的許容性條件,倘若不重視和關注,就意味著公安機關收集的所有證據均有可能成為法官定罪量刑的裁判依據。新法實施后,主動審查排除非法證據成為檢察機關的監督職責所在。但是,案件偵破的復雜性、偵查認識的逆向性及證據供給的有限性,造成檢察人員與偵查人員一樣高度依賴證據信息,希望獲取更多數量與內容的證據來彌補技術粗陋和證據羸弱的劣勢,滿足對證據需求的利益與動機。在案卷筆錄中心主義庭審模式的滲透下,檢察機關追求證明力及證明價值的欲望愈加強烈,很難產生排除非法證據的內在動力,為滋生非法取證行為提供了溫床。以往檢察實務中可資佐證的例子就是審查報告大多對證據證明力進行分析與認定,很少有審查證據資格和關注證據能力的內容;瑕疵證據一般并不排除,而是將其直接補正或重作后轉化為證明力予以適用。這種簡單化的處理遮蔽了問題所可能潛伏的危害性和嚴重性,當偵查人員和檢察人員形成以證明力而非證據能力作為證據采集和采納的導向時,證據審查證明性和可采性并重的原則變成為游移不定的難以抉擇。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預期收益決定其未來走向。”盡管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需要耗費緊缺的訴訟資源,但是卻能夠產生明顯的制度收益——遏制非法證據與未然狀態,提高證據監督效率。檢察機關應依托法律監督職責,在訴前環節建立合意性、聯動性、參與性相結合的非法證據排除監督機制,完善證據合法性、正當性的監督程序操作。
(一)偵檢關系的解構性重塑:非法證據排除合意性監督機制
縱觀世界各國,無論職權主義訴訟還是當事人主義訴訟都需要訴前的偵檢合作。在偵查階段,檢察機關應探明與公安機關的良性互動關系,逐步改良長期沿用的“分段包干,流水作業”模式,搭建合意性監督機制平臺。合意性監督機制由確定證明對象、開列證據清單和規范證據監督三個步驟構成,檢察機關應緊扣“指引而非指揮、到位而不越位”的思路,以逮捕標準和起訴標準指導、規范公安機關偵查取證工作,在深入研究分析案情的基礎上由雙方共同協商、討論制定偵查計劃方案,根據證明對象和證據清單收集證據和監督證據合法性,引導公安機關從“由供到證”的破案功能升級為“由證到供”的證明功能。
第一步,確定證明對象。證明對象是“運用證據加以證明的對象”,主要分為定罪證明對象、量刑證明對象兩個類別。偵查活動看似為收集證據和實現犯罪嫌疑人到案,其實核心任務是刑事證明。證明活動圍繞證明對象展開,證明對象作為證明的中心環節,決定證明活動的出發點和歸宿。證明對象又“訴因提示”確定,按照“訴因提示”轉化為需要證明并予以認定的代證事實,使與待證事實無關的事項被排除在偵查活動之外。偵查人員需要圍繞訴訟主張來證明有關要件事實,準確定性案件具體罪名,根據構成案件事實的情節、影響罪行輕重的量刑情節、犯罪嫌疑人犯罪前后的表現情況、其他需要運用證據證明的事實等要素來推定考量定罪和量刑的證明對象。偵查人員要權衡協調各種證明對象的關系,注意證據的客觀性、證據之間的關聯性和印證性,運用證明對象確定審查案件的方向、目標和重點。
第二步,開列證據清單。證據清單是偵查人員針對案情實施專門調查并形成案件事實有效證明的清單,是偵查目標和偵查結果的外在體現。證據清單要求偵查人員把案件證明對象的事實要素與證據聯系起來,按照刑事證明邏輯關系對案件證據狀態進行梳理、排序,實現偵查活動“證據總動員”的動態展示。證據清單主要包含定罪事實的證據、量刑事實的證據、證據來源合法性說明和審查意見等內容。偵查人員根據證據清單要求收集、提取和固定證據,查明案件的事實情況,在偵查終結時提煉全部有用的證據信息。在案情撲朔迷離的偵查階段,證據清單的形成具有變動性,需要根據案情發展和偵查進度及時調整。檢察機關可以運用偵查意向書和補充偵查提綱告知公安機關調整偵查布局和指引取證方向,避免盲目偵查和無效偵查,保證取證行為更具目的性和服務性,實現偵查和公訴能力的接力傳遞。
第三步,規范證據監督。在偵查階段,公安機關應主動對每項證據材料附上合法性證明的必要信息,檢察人員根據具體個案中的證明對象和證據清單查驗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判斷偵查機關確定的證明對象是否科學,開列的清單是否齊全,便于評判、修正偵查人員的取證行為。這種強化同步指導與同步監督的方法,將偵查行為監督與偵查質量監督寓于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的協商合作之中,加強檢察機關監督偵查取證行為的預防功能,及時糾正證據瑕疵、缺漏或者證據偏差,從源頭上改善和提高證據質量。檢察機關還要實行巡回與常駐結合的方式,在公安機關派駐人員定期收集分析公安機關普遍性、專門性的非法取證案件,及時制定非法取證風險評估預案,向公安機關發布預警,防范偵查取證行為游離于合法性程序之外走向錯誤的極端。
(二)捕速職能的聚歸性整合:非法證據排除聯動性監督機制
在我國現階段偵檢分離改革進路延宕的司法環境下,檢察機關可以探索新型偵訴關系——捕訴一體化模式,實行“捕訴合一”聯動機制,將偵查監督部門和公訴部門合并為刑事檢察部門(以下簡稱刑檢部門)集中行使捕訴職能,在刑檢部門檢察人員對案件實行“一體承辦”的連同操作,根據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階段證據體系的不同特點,在形式審查的基礎上對證據進行“二次過濾”,對非法證據進行篩選分流。
一是啟動程序。刑檢部門可依憑檢察機關內部信息資源共享和對接機制,既要審閱案卷材料和接受當事人舉報,又要接收控告申訴部門受理轉介的申訴、控告,監督檢察部門收集的犯罪嫌疑人羈押狀況、審訊情況以及案管中心網絡匯集的信息,側重審查證據的形式合法性,對非法證據的線索和蓋然性后果進行初步評估、預判,以決定是否啟動調查程序。結合公安機關非法取證較為隱蔽和犯罪嫌疑人提供線索較為困難的實際情況,對啟動標準的設置不宜過高,只要綜合案情認為不排除合理懷疑有可能侵犯當事人權益或者影響案件公正處理,即應啟動排除程序。
二是調查程序。刑檢部門可基于偵查階段形成的合意性監督機制,在不同訴訟階段選擇適當的證據審查監督手段。
在審查批準逮捕階段,對證據標準的要求是“有證據證明犯罪事實”,鑒于證據體系的非閉合性、實時性與可變性,公安機關在后續階段仍可補齊更多證據,加之審查批準逮捕辦案時限較短,因此,該階段對非法證據的證明要求應當略低于審查起訴階段。刑檢部門可以采用簡化便捷的審查模式,從證據是否符合法定形式、取證是否符合法律要求以及是否有影響證據能力的違法情形等方面予以審查,快速確認證據是有效或有瑕疵。發現證據遺漏或者證據應當提取卻沒有提取附卷時,及時要求公安機關補充提取、提供證明,如有必要也可自行開展取證調查工作。刑檢部門還要會同監所監察部門,結合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重大疑難案件備案審查以及執法信息和監控聯網審查等機制,對犯罪嫌疑人被羈押后公安機關的偵查取證行為進行審查監督。
在審查起訴階段,對證據標準的要求是達到“確實、充分”,刑檢部門應當對移送的全案書面、視聽資料進行覆蓋式審查,以詢問知情人員、調取體檢、就診記錄、鑒定傷痕傷情等工作為輔助,核查疑問關鍵點和矛盾指向點。一方面,對一般案件的非法證據,采取自主復核方式,根據偵查取證手段對犯罪嫌疑人權利造成實質性侵害的程度確立不同強度的審查程序。對嚴重侵犯生命、健康、自由等人身權利獲取的存疑證據(如刑訊逼供、強制羈押所獲言詞證據),發動強度較高的審查;對侵犯經濟性、財產性權利獲取的存疑證據(如非法搜查、扣押的實物證據),發動強度適中的審查;對輕微違法證據(如證據瑕疵),發動強度較低的審查。另一方面,當公安機關、犯罪嫌疑人對證據合法性有嚴重分歧要求質證或者排除存疑證據影響案件實質認定的,則采取聽證方式。在聽證過程中,公安機關負責提供存疑證據的合法性證明,并回應質疑方提出的意見事由,犯罪嫌疑人及辯護律師針對公安機關證明進行質證辯論,刑檢部門則根據雙方意見以及掌握的證據材料判斷存疑證據的真實性和合法性。
三是處理決定程序。刑檢部門經調查核實后,對可疑證據作出相應處理:屬于不存在違法取得或者有瑕疵而經過合理解釋、補正轉化而實現復取的證據,決定不予排除;確系非法證據或無法排除其非法取證行為嫌疑,且排除該證據不影響案件定罪量刑,決定直接排除;對非法證據有嚴重分歧或者排除非法證據可能影響案件主要定性,經請示、討論、審批后決定是否排除。非法證據被排除后,刑檢部門應告知公安機關另行指派偵查員重新調查取證或者補充偵查。對非法證據材料,因喪失證明能力不能成為定案、逮捕和起訴的證據,將其從案卷中撤除并裝入檢察內卷封存備案。對非法證據所涉偵查人員,根據非法取證的嚴重程度提出糾正意見和追究相關責任。對因排除非法證據而未批準逮捕、提起公訴或者建議撤案的案件,向公安機關、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推行“公開答疑”、“不捕、不訴雙向說理”等釋法研判和息訴化解工作,營造透明公開的司法環境氛圍。
(三)控辯交流的協同性導入:非法證據排除參與性監督機制
檢察機關不僅要在外部確立偵檢辦案合意和在內部強化捕訴職能聯動,還應當正視辯方參與監督的新命題,從適度開放控辯對抗程序和深化控辯意見交流等路徑完善非法證據排除參與性機制,實現訴前環節控辯雙層合力監控、排除非法證據的監督模式,彌合犯罪嫌疑人及辯護律師與檢察機關審查證據合法性缺乏溝通銜接之弊端,開拓證據監督的“第三方”視野。
在偵查階段,設置適度開放的控辯對抗性程序。在我國同步錄音錄像制度尚未普及、律師在場見證制度尚未建立的情況下,檢察機關應當聚焦于將提前介入引導取證與律師調查取證相結合,規范設計辯護律師自行收集調查證據、申請收集調取證據、查閱偵查內卷等程序,引導其通過證據信息參與監督公安機關偵查取證行為。根據該程序設定,辯護律師在法定情形下接受犯罪嫌疑人委托,代其提起非法證據之控告,向刑檢部門提交申請收集、調取證據的書面申請。刑檢部門對書面申請進行細致分析,不準許辯護律師申請收集、調取證據或者經調取未能取得相應證據的,應當書面告知對方并說明原因;同意調查取證的,應當在合理時間內通知公安機關執行調查取證工作。
在審查批準逮捕和審查起訴階段,確立非法證據排除控辯意見交流機制。刑檢部門在審查案卷和復核證據的基礎上,實行檢察機關閱卷與辯護律師閱卷雙重監督模式,向辯護律師開示案卷中的程序性訴訟文書與技術性鑒定材料等證據,保障其查閱、摘抄和復制案卷、全面知悉證據合法性狀況的應有權利。此外,刑檢部門在受理公安機關提請批準逮捕或者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后,向辯護律師發出《提出非法證據意見通知書》,辯護律師認為證據合法性存在“合理懷疑”或者有瑕疵的,在規定時間內以書面形式提出法律意見,并提供證材料或者獲取證明材料的線索途徑。刑檢部門認真審核書面法律意見,將辯護律師提交的線索、材料用來核實補充已有的證據,必要時要求偵查人員提供合法性說明。刑檢部門于案件審結之日前對法律意見作出處理決定,并將意見采納情況和理由以書面形式進行反饋。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優化建構是中國刑事司法致力實現的目標,體現了立法者希冀訴訟理想與司法實現和諧統一的美好愿景和關切,是“在正當程序與實質真實出現矛盾時,將正當程序置于實質真實之上的選擇模式的產物。”新《刑事訴訟法》給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指向提供了鮮明的坐標和基準,掀開了以程序正當、理性為邏輯起點審酌證據排除、制裁取證違法的歷史序幕。法諺有云:“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制度的權威在于執行。”檢察機關應當在完善訴前環節證據監督機制的基礎上,將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歸束整合于檢察權的框架之內,為監督偵查權的功能回歸提供有效的洞察和創見。總之,追求司法公正的前進步履不會停息,考驗也才剛剛開始。事實上,實踐正發生微妙轉型,變革,正始于我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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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Procuratorial Supervision M echanism of Elim inating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s in the Preaccusing Stage
W ang Shinan
(Peop le’s Procuratorate of W anxiu District of W uzhou City,W uzhou 543002,China)
According to the regulations on procuratorial authority’s eliminating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s in the latest Criminal Procedural Law,litigation status of supervisors of implementation,guardians of law and judges of evidence should strengthened. However,due to the lack of detailed rules in the latest Criminal Procedural Law for eliminating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s,the supervision of procuratorial authority is faced with a problem in which there is a conflict between static supervision and dynamic supervision,self-guiding certification and non-self-guiding certification,collaborative cooperation and restrictive supervision,probative force of evidence and actual credibility of evidence.In view of this and taking into account the nature supervising power of procuratorial authority,it is proposed procuratorial authorities should perfect the procedural structure which is developed from a singlemechanism of eliminating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s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s by collective judgment,joint decision and participation of supervision.Meanwhile,it is also proposed that procuratorial authorities should further strengthen their initiative functions of preventing public security authorities from illegally obtaining evidence and controlling them in this regard.
pre-accusing stage;elimination of illegally-obtained evidence;procuratorial authority;supervisionmechanism
D926
A
1673-8535(2013)05-0044-08
王世楠(1963-),男,梧州市萬秀區人民檢察院干警,研究方向:法律務實。
(責任編輯:覃華巧)
2013-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