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年前，300萬英國人吃馬肉

曹 劼

圖片說明：上圖：英國民眾在一個馬肉店前排隊等候；下圖：1948年拍攝的一個屠宰馬匹的場景。從塞浦路斯到盧森堡，從法國到英國，一場“牛肉變馬肉”的食品質量風波仍在歐洲發酵。在受影響國家之一的英國，不少人也是牢騷滿腹。但上年紀的英國人不會那么吃驚，只是感慨世道輪回——早在1948年，他們就曾經歷過這樣的“掛牛頭賣馬肉”的荒唐歲月。戰后英國面臨“吃肉難” 1948年是英國人在“史上最偉大首相”丘吉爾的帶領下，擊敗納粹德國，贏得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第三個年頭，但戰勝國的輝煌難以掩飾當時英國人生活的拮據、寒酸。須知，1945年，當英國贏得勝利時，已經瀕臨破產邊緣。由于長期的戰爭動員，當年2150萬能就業的成人中，有1000萬名男女在編或服役，有限的國家資源幾乎耗盡。而且丘吉爾竭盡所能，舉借外債，使英國從最大的債權國變成最大的債務國。于是，對普通英國人來說，那個時代就成了一個節衣縮食的時代，幾乎所有東西要么按配給供應，要么根本買不到。 著名散文家西里爾·康諾利在1947年4月對此有所描述：“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已經不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蕓蕓眾生中沒有性別、渺小、終日操勞且被高度法制化的一員，衣衫破舊，手持配給本和兇殺小說，滿心嫉妒，行事謹慎”，“倫敦正是這一切情緒的標志，現在它是所有大城市中最大、最悲哀和最骯臟的一個，未經油漆的半空的民居綿延數英里，肉店沒肉，酒吧無酒……” 當時，英國人最頭疼的生活問題之一就是吃肉難。各種肉類當中，英國本土居民最青睞的是牛肉，但市場上根本無法供應足量的新鮮牛肉。同時，即便市面上擺著貨真價實的新鮮牛肉，很多老百姓也囊中羞澀，無力承受吃肉的代價。但就在人們不知不覺間，英國的餐館里、肉鋪上，“新鮮牛肉”突然多了起來，而且價錢也不貴。這些肉究竟是哪里來的呢？英國百代影像資料館日前對外界公布的一段當時拍攝的黑白影像資料清楚地表明，當年英國人嘴里大口嚼著的“牛排”，其實就是“馬排”。從禁忌到流行 在19世紀，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歐洲大陸的居民，吃馬肉的現象都很普遍。在英國，當局只對屠宰馬和加工馬肉實行許可證制度。不過到20世紀30年代前后，吃馬肉在英國就變成了禁忌。尤其是農業地區集中的英格蘭約克郡，吃馬肉簡直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罪，因為當地人視馬為人類最友善、最忠誠的朋友。況且在當時汽車尚未普及的英國，不少地區的農民用馬匹做運輸和代步工具。讓馬變成盤中餐，英國人舍不得。 但在1948年，根據記載，英國人至少屠宰了75萬匹馬，用于全國肉類市場供應，全英國至少有300萬人成了它們的定期消費者。這些馬匹從何而來？其實它們很多都是來自各地的養馬場。這些馬匹當中，一些年老的還是原先的軍用馬匹。但不論年幼，英國各地的屠宰場都愿意開價購入，按馬匹重量競購。不少屠宰場還長期雇用各地鄉間代理，與那些同樣需要買馬耕田的農民同胞們一起在集鎮上競價挑馬。這些屠宰場代理們往往能開出2倍于農民的價錢。 這些馬匹能夠順利進入屠宰場被宰殺，也是因為那時英國的相關法律已經松動，馬匹買賣和民間屠宰合法化。很快，從倫敦到曼徹斯特、約克，英國各地的餐館里掛出“本土現制牛排”的餐牌，吸引食客登門。據記載，至少有半數甚至200萬人并不知道自己每周品嘗的“牛排”并非真牛排，因為店主、伙計不會說，就連媒體也不愿多議論這個荒誕的現象。和近期在英國以及歐洲其他國家發現的問題一樣，當年很多馬肉也是被加工廠做成摻雜著各種調配料的“牛肉餡”出售，從味道上完全迷惑住了定期購買的消費者。 還有大量消費者心知口中嚼的是馬肉，但也沒有怨言。他們覺得，能有肉吃就算不錯了，何況馬肉也不是不能吃。不過，據英國媒體報道，回顧這段歷史時，英國人不得不感慨那是一個令人感到羞恥的時期。除了肉制品本身存在作假問題外，更令人羞愧的是社會對此事件的漠視。 大部分馬肉流入黑市 雖然馬肉屠宰買賣合法，但官方對馬肉價格進行了嚴格限定：一先令一磅。不過實際情況并非如此，不少有黑幫背景的地下非法屠宰場將偷偷從鄉間買到的馬匹屠宰后，以高過市價的標準私下出售給當地對肉類有更多需求的家庭。根據歷史記錄，當時全英國3/4的馬肉都進入黑市銷售，而市面上只有1/3的肉鋪堅持官方制定的價格。面對臨街的非法屠宰場人員每日抬著馬尸出出進進，英國老百姓往往佯裝不知。 英國百代影像資料館的歷史新聞片顯示，當時的多數地下屠宰場都建在普通民宅里，屠宰地點多是民宅的后花園。至于被剔下來無法賣錢的大塊馬骨干脆就扔進街旁的普通垃圾筒里，引來蠅蟲叮咬，衛生狀況之惡劣可以想象。 由于馬肉走俏，從1948年起，英國人一度很少能在綠地草原上看到馬群，因為每10匹馬中，就有8匹在議定價格后被買走。在英格蘭的一些集鎮，一些年幼瘦弱的馬匹也沒有被放過，買主明言“只要是四條腿的都要”。這樣的市場需求讓英國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屠宰的馬匹實際超過百萬。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馬肉當牛肉吃”的現象，最終還是慢慢地被媒體曝光。不少英國人對這種市場行為越來越感到難以容忍，要求采取措施消除這種與英國人習慣不相容的現象，但基于當時的世道艱難，更多英國人選擇了默許。有經歷那段歷史的英國老人回憶說，上世紀50年代，他和父母一起到肉鋪里直接點名要“新鮮馬肉”。而在馬肉市場興盛的后期，英國市面上干脆對馬肉消費劃分三六九等。威斯敏斯特市政廳的歷史資料顯示，在1953年，倫敦市區有40家出售新鮮馬肉的店鋪，集中在被稱作“馬肉一條街”的哈羅路經營。店家根據當日提供的不同馬肉質量，給出不同的價格。有的店鋪甚至掛出“最好滋味馬肉，英格蘭別無分店”的攬客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