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涌泉寺水浸經書的啟示

●林 鳳（福建省圖書館，福州 350001）

1 被水浸濕的經書介紹

涌泉寺藏經殿建于17世紀，藏有自明清以來的佛教經典2.8萬多冊，其中極其珍貴的600多冊血經與陶塔、雕版并稱為涌泉寺“三寶”。2005年福州遭遇了“龍王”臺風，引發了鼓山700年一遇的山洪。一米多高的洪水沖進了涌泉寺藏經殿，造成超過5000冊的自明清以來的古籍、經書被洪水浸泡，其中最珍貴的要數血經和明代的《永樂北藏》。

全國留下的血經非常少。一般寺院僅珍藏有一二冊，而涌泉寺則多達670余冊，為全國之冠。其中，保存最早的是明崇禎十一年（1638） 的血經《佛名經》共87卷。［1］涌泉寺所藏血經年代之早，數量之多，在全國都非常少見。涌泉寺所藏所有血經都是采用經折裝形式，上下有較厚的木制夾板，兩端用較寬的棉布帶牢牢地捆扎。此次被洪水浸泡的血經有200多冊。

《永樂北藏》經折裝，于永樂十七年（1419） 開始在北京校勘藏經，至明正統五年（1440）完成，前后歷時21年。全藏636函，千字文編次天字至石字，1621部6361卷。后來在明萬歷年間又續刻41函410卷，補入藏中，千字文編次自鉅至史。這樣，《永樂北藏》總計677函6771卷。《永樂北藏》的裝潢及版式都由永樂皇帝欽定，涌泉寺所藏《永樂北藏》即為正續全藏。［1］

2 搶救涌泉寺水浸經書過程

浸水經書于遭受山洪的第二天被全部轉移到涌泉寺弘法樓平時用于講法的大廳里和招待所的簡易書架上。涌泉寺的住持立即向上級機關報告受災情況。有關部門領導和專家提出了一些建議，按照水浸經書的版本珍貴程度來安排去濕的先后順序：（1） 血經、《永樂北藏》；（2） 各種刻本的經書；（3） 零刻本經書； （4） 現代出版物。［2］

由于被浸泡的經書數量太大，搶救經書成了一項龐大的工程。雖然經過多方努力，籌到近20臺抽濕機不停的運轉，每天都有近百位僧人和義工不停地用宣紙夾在經書中吸去水分并反復換干的宣紙，但一天只能處理幾十冊，進展十分緩慢。該方法的優點是操作簡單，去濕效果明顯，可使經書達到初步干燥。缺點是耗工費時，難解決書多人少的矛盾。

被水淹后第四日還未完全干燥的經書開始霉變，至被淹后第八日已經有半數的被浸經書發霉，200多冊被水浸的血經發霉最嚴重。這是因為大部分血經以前曾經修補過，采用的是現在早已廢棄的通卷托裱方式，使用大量漿糊，讓霉變出現的幾率更大。

處理方法是將已經發霉的經書與沒發霉的經書隔離存放，防止霉菌蔓延。保管霉變血經的房間先采用空氣凈化器等設備凈化、消毒、殺菌，然后噴涂一種專業無毒防霉涂料在庫房墻壁上。該涂料能刺破細菌的細胞壁膜，有效抑制和殺滅藏經場所的霉菌。據說對紙質文獻沒有任何危害。［2］

專家建議用棉花蘸75%酒精擦掉剛長出來的霉粉。酒精有消毒殺菌作用，還能很快揮發，對搶救人員也無害。對紙張無字的部分副作用較小，適合在無字跡處局部使用。［2］但長霉的書葉未干透時機械強度低且長霉的地方紙質韌性較差，經不起棉簽的摩擦，操作時要十分的輕巧細致才不會損傷書葉，而沒有經過專業培訓的義工很難掌握其中的技巧。

經過兩個多月的全力搶救，挽救了大部分的珍貴古籍。由于血經的特殊性：血的成分是有機物，內含的電子鍵分子經不起光的作用，而搶救經書的過程不可避免的要接觸到光；血又有可融性，以血為“墨”寫的字跡被水浸泡后褪色，就不能復原。且由于血經以前在托裱使用的漿糊中加入了礬，加速了紙張的酸化過程，所以水浸血經的搶救就更為困難，無法恢復到原貌。

3 搶救水濕經書的遺憾與可借鑒之處

3.1 可借鑒之處

（1）及時向上級部門反映受災情況，積極向社會各界求助。

（2）采用空氣凈化器等設備凈化庫房空氣，在墻壁上噴涂專業無毒防霉涂料對藏經殿消毒。寺院為了經書的安全，只把這種涂料噴涂在墻壁上，而沒有直接用于經書上。

（3）使用大功率抽濕機和活性炭、生石灰去除存儲空間的濕氣，用宣紙夾在書中去濕。

（4）用棉花蘸75%酒精擦掉剛長出來的霉菌，有消毒殺菌作用，還能很快揮發，對人體也無害。使生霉現象暫時得到有效遏制。

3.2 遺憾之處

（1）水濕經書量太大，參與搶救經書的人員太少，場地小，搶救設備不足。

（2）對經書霉變的估計不足，沒有采取冷凍處理，半數的被浸經書發生霉變。

（3）現代出版物中的銅版紙印本粘連無法揭開。

（4）參加搶救工作的義工和僧人未經最基本的專業培訓指導。據筆者親眼所見，由于參加搶救經書的義工都是用竹簽一頁一頁的揭水浸經書再夾進吸水紙，而經書在濕度很高的情況下機械強度是很低的，所以很容易被揭破，造成二次破壞。

（5）專家來考察情況，提出建議就走了，無法全程跟蹤指導。

（6）被洪水淹過的庫房一般不宜繼續使用，應另外選址建立恒溫恒濕的庫房。由于條件所限只能繼續使用，在藏經殿內配置空調設備以調節溫度高和濕度大的時候藏經殿內的溫濕度。

4 水災對經書的危害

經書在正常儲存情況下（環境的相對濕度在50%～60%，溫度23℃左右），含水量一般在8%左右。［3］水淹后，水分子侵入紙張纖維素分子鏈之間，破壞了纖維素間氫鍵的結合力，造成機械強度降低，導致經書易破損和水解。水災發生時遇上高溫天氣，高溫高濕的環境引發霉菌。霉菌的破壞性表現在以下幾點：（1）霉菌生長過程中能產生蛋白酶、纖維素酶等能分解紙張的纖維素，破壞紙張結構；霉菌在代謝過程中分泌出的一些酸性物質會引起紙張酸化，使紙張纖維素分解斷裂，導致紙張機械強度降低，經書的壽命就縮短了。（2）霉菌還會產生黏液，能讓經書發生粘連，成為“書磚。”（3） 形成的霉斑影響書籍美觀和閱讀。要想去除霉斑又不損壞紙張現階段在國內是比較困難的，要等待今后生物技術的發展。（4）有些霉菌可能產生有害毒素，危害搶救人員的身體健康。如黃曲霉素可引起皮膚過敏、支氣管炎、過敏性肺炎等疾病。

5 搶救涌泉寺水浸經書給我們的啟示

5.1 最佳搶救程序

被水浸濕的古籍最佳搶救程序應該是：去污處理→冷凍處理→去濕干燥→消毒滅菌→修復。去污處理：被泥沙、污水污染的古籍應先去污。用流速緩慢的清水沖洗經書上的污物，沖洗不凈的要用羊毛排刷往一個方向小心地刷洗泥沙等污物，手勁不能太重否則會傷到紙纖維，避免過度刷洗造成二次破壞。洗完用重物或壓書機控去一部分水分，這樣經書紙張的機械強度會高一些，有利于下一步揭開書頁夾吸水紙也有利于后繼的冷凍工作。（不用擔心重物或壓書機壓后書頁會粘在一起。這是參照手工紙操紙工藝原理：紙漿用紙簾撈起成為一張紙后也是濕的狀態下放成一疊，用重物壓去一部分水分后紙張的機械強度才會高一點，才能一張張揭起再刷到焙墻上干燥。）

冷凍處理。冷凍處理可以完全避免水浸古籍發霉。為去濕干燥爭取時間，解決書多人少的矛盾。具體做法是先用塑料袋等包裝材料將控去明水的水浸古籍分卷獨立包裝后再平行放置于大塑料箱內，注意保持古籍的平整。利用當地冷庫采取冷凍處理，抑制霉菌等微生物的生長，為搶救贏得時間。

去濕干燥。（1）低溫干燥技術干燥水浸古籍的辦法。把經過冷凍設備速凍后的古籍移入冷藏設備，溫度保持在1～5攝氏度之間。在低溫干燥的環境中，水分會慢慢蒸發。該法的優點是干燥后變形小、不粘連、不霉變，缺點是水濕古籍達到干燥需要較長的時間。［4］（2）人工去濕干燥法。根據人工去濕的進度控制每次從冷庫中取出的量。取出干燥前對冷凍狀態的古籍要在5～6℃解凍空間放置十小時左右緩沖，以免造成不良影響。干燥室密閉性能應良好，配備多臺大功率的去濕機、空調、多層木架。揭開書頁夾吸水紙的具體做法是，先把古籍按頁碼數一分為二，再分為四，再分為八，如此類推直到五六葉左右為一組，邊分邊夾吸水紙，每一次可夾三到五張，選用有韌性的、吸水性強的紙如宣紙、高麗紙、元書紙作為吸水紙。這樣做的好處是書葉濕度較大時，多一些的書頁一起揭可增加機械強度，不易揭破書頁。去濕期間要勤換吸水紙，吸水紙晾干消毒后可重復使用。

線裝書若這樣處理，書腦部分還是不夠干燥。可以在夾吸水紙后就把線裝書的書腦朝上，書口靠在桌面或木架上側立。讓書腦部分的水分利用水的重力往書口墜，這樣吸水紙就能吸去書腦部分的水分。直到書頁八成干時，再用夾板夾好，用重物或壓平機壓住，時間一般不少于48小時，使其在平展狀態下干燥至正常含水量。

干燥后消毒處理。環氧乙烷穿透力極強，可殺滅各類微生物、病毒和有害昆蟲。由于環氧乙烷易燃、易爆，且對人有毒，所以必須在密閉的環氧乙烷真空消毒熏蒸機內進行。建議用環氧乙烷真空消毒熏蒸機，它具有消毒時間短、消毒徹底、使用安全的特點。［5］

修復。水浸古籍最容易的破損形式是撕裂、粘連、發霉。可以考慮籌劃專項資金，盡快對有霉變、損壞的經書進行去霉、殺菌、修復。在開展這項工作時，一定要按照先進的修復理念和科學合理的方法進行。請專業人員來本單位修復，或者把古籍送到有修復資質的古籍修復單位修復。

如有發霉的古籍，修復前可以先這樣處理：用半生熟的面團，搓成直徑2厘米左右、長8厘米左右的圓柱狀。在發霉的書葉上用手掌滾動面團，利用面團的黏性把霉粉從經書上帶走。這樣處理的好處是既不會摩擦經書，又防止霉菌飄在空氣中繼續傳播。［6］這種辦法不適合機械強度低的古籍。

5.2 制定防水災應急預案與成立水災應急救援機構的必要性

制定防水災應急預案是收藏單位不可忽略的重要任務，能夠最大限度的減少水災對書籍造成的損失。水災應急預案應符合本單位實際情況，職責清晰，辦法可行。

水災應急預案應包括：第一時間向上級機關報告受災情況；成立由各級領導和專家組成的指揮組；應對水災的程序；負責的相關人員及聯系方式；積極尋求外界的幫助；對外聯絡距離本收藏單位最近的可用冷凍干燥設備和場地，冷凍干燥設備可以考慮采用商用或工業冷凍設備以及超市所用的冷凍設備。如果能與這類機構簽署協議就能確保在急需情況下，冷凍空間的可利用性。［7］

缺乏技術全面、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是水災發生后較為突出的問題。建議國家古籍保護中心成立水災應急救援機構。當災害發生時，根據災害的嚴重程度，從各地抽調不同數量的專家，幫助受災單位制定搶救方案和簡單培訓參與搶救水濕古籍的人員，并全程跟蹤搶救。

［1］林世田，蘇品紅.鼓山涌泉寺所藏大藏經及應采取的保護措施 ［EB/OL］.［2013－04－01］．http://www.nlc.gov.cn/newhxjy/wjsy/yj/gjgz/bhxf/201104/t201 10428_42179.htm.

［2］蘇品紅，林世田．從涌泉寺古籍被淹看當前古籍保護工作的緊迫性［J］．國家圖書館學刊，2006（4）：38－42.

［3］周和平．自然因素與文獻保護國際研討會論文集［C］．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164－307.

［4］李景仁，等．采用低溫干燥技術搶救水浸圖書的研究［J］．圖書館學研究，1993（2）：68－69.

［5］王武鈺．文物養護工作手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72－74.

［6］朱賽虹．古籍修復技藝［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80－84.

［7］國際圖聯．國際圖聯災害預防手冊［J］．國際保存問題，2006（6）：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