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城“別動隊”

文·圖/趙進一

在江蘇省無錫市的街頭巷尾，活躍著一支30多人的“別動隊”。隊員們猶如長著“千里眼”、“順風耳”，信息靈敏、行動迅疾，犯罪分子稍有“動作”，他們就會神兵天降……

這支“別動隊”就是在刑偵、治安等領域屢建功勛的無錫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便衣大隊。之所以稱其為“別動隊”，是因為它的編制雖在刑偵支隊，卻常常跨警種辦案。一些急辦、難辦或其他部門不適辦的案子，市局領導就會直接批給他們辦。打擊黑惡勢力、職業性侵財犯罪活動以及涉黃、涉賭大案等，無不躍動著隊員們矯健的身影……

街頭“螂雀”戰

一

國慶長假剛過的第一個工作日。兩個中年男子在一輛公交車上聊起了天。

一個問：這個節過得好嗎？另一個長嘆一聲道，別提了，這個節過得太窩囊。一號那天晚上與幾個朋友在鳳翔路上的一家飯店聚會，多喝了點酒。開車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后面一輛紅色別克車追了尾，車被撞了個凹垱不說，還被那個司機敲去一萬元，真是觸足了霉頭……

發問男子大惑不解，明明是他撞了你，應該是他賠你錢，怎么反叫你賠了？唉！“倒霉蛋”又是一聲長嘆：“這家伙一直在飯店門口盯著梢，看誰喝酒以后開車，就開車跟蹤誰，然后找機會故意碰擦對方的車子，迫使他停車，再以向公安局舉報酒駕相威脅，進行敲詐，一敲就是一萬元。你是知道的，現在酒駕已經入了刑，一旦被警察查獲是要吃官司的。那天，我明知那家伙是在敲詐我，但我沒有別的選擇，只得乖乖交錢，否則只能等著進班房啦?！?/p>

說來也巧，這兩個中年男子說的一番話正好被距他們不遠的一位青年男子聽到了。而這位青年男子恰恰是無錫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便衣大隊民警，他敏銳地覺察到，一種新的犯罪形式出現了，有人正在利用“酒駕入刑”的新法規實施敲詐。

2011年5月1日，根據刑法修正案，“酒駕入刑”正式實施。這條新法規具有極大的震撼力?！罢淳撇婚_車，開車不沾酒”已成為社會共識。當然，任何一條法規的實施，不可能使有關的社會弊端立即得以根除，酒駕亦然。無孔不入的犯罪分子竟然從“酒駕入刑”這條新法規的實施中找到了“商機”。當那位青年便衣民警將公交車上聽到的情況向支、大隊領導作了匯報以后，領導們對這一新的犯罪動向非常重視。盡管他們見多識廣，與形形色色的犯罪活動做過長期較量，但他們還從未碰到過利用新法規實施敲詐的案子。

其實，細細想來，這種犯罪手段不過是前一陣“流行”過的“碰瓷”新變種——過去，犯罪分子是設法以自己的身體與機動車發生碰擦，然后躺在地上撒賴，以受傷為由向司機索要高額賠償費；現在干脆直接開車碰擦對方的車子，再以舉報對方酒駕相要挾，實施敲詐……手段更巧妙，危害也更大，如果任其肆意妄為，那將會對新法規的實施造成極大的破壞，交通管理也會陷入混亂之中。支、大隊領導的態度十分明確，這樣的犯罪活動必須予以嚴厲打擊！

二

查案的第一步是要找到犯罪分子的蹤跡。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查找那伙無名無姓無住址、又不知其體貌特征的犯罪分子該從哪里著手呢？

偵查員們分析后認為，從公交車上兩個男子的對話來看，酒駕者是在鳳翔路上的一家酒店喝酒后開車遭遇惡意敲詐的，我們何不以此為切入點，尋找犯罪分子的蹤跡呢？

此后，偵查員分頭在鳳翔路上幾家生意比較興隆的酒店門口“守株待兔”。經過接連幾天觀察，偵查員發現一輛紅色別克轎車與另一輛黑色蒙迪歐轎車有較大的作案嫌疑。從其不同人員交替出現的頻率來看，偵查員分析這是一個由五、六人組成的犯罪團伙，而且作案量大、區域廣。

為了盡量多地取得罪證，必須設法摸清這伙人的活動規律、作案人數、暫居方位以及他們與被敲詐對象現場“談判”、“交割”等情況。經大隊領導批準，決定對這兩輛車的活動軌跡實施全方位追蹤。

但便衣隊員面臨的可不是一般的對手。這伙人具有較強的反偵查能力，他們絞盡腦汁鉆法律的空子，滴水不漏地精心設計犯罪方案，實施犯罪活動時行動詭秘，時時刻刻都在防備公安機關對他們的打擊，偵查員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們甩脫。有時候，他們的車開著開著會突然調頭。此時，跟蹤車輛是跟還是不跟？跟，就會被發現；不跟，則前功盡棄。不過，偵查員們早就料到了這一著——每次跟蹤都是多車同時行動：既有轎車（有時是出租車），又有電動車、摩托車，甚至自行車。對方一旦突然調頭，緊隨其后的第一輛車就會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行駛，后面的跟蹤車輛則會巧妙地、不露聲色地尾隨其后，將其死死咬住。一次，這伙人作完案后得意忘形迷了路，將車?？吭诼愤吅?，就將后面的一輛出租車攔住問路，而“出租車司機”恰巧是跟蹤他們的便衣偵查員。為避免暴露，偵查員只得應付道：“對不起，平常我很少來這里，所以對這一帶不太熟悉”。

跟蹤的難度還在于這伙人的行蹤不定。有時，他們一連跑幾個飯店、酒吧、火鍋店尋找作案目標，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他們會臨時起意，跑到周邊城市包括上海等地去尋找作案目標。遇到這些情況，偵查員們只得如影隨形，全程奉陪。

就這樣，不分白天黑夜，便衣隊員苦苦追蹤近一個星期，終于摸清了這伙人的大致行蹤，并攝錄了數次作案全過程。

三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伙人雖然謹慎而狡詐，但絕沒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盡在警方的掌控之中。

10月14日下午2時30分許，偵查員發現犯罪團伙中有一人（后查明此人系安徽籍人侯某）駕駛一輛紅色別克汽車從其暫住的居民小區出發，在一汽修廠對車頭部位進行噴漆。毫無疑問，該車作案不久，車頭部位因故意碰擦而受了“傷”。

足足四個小時后，侯某才與另一團伙成員（后查明此人姓朱）一起駕車朝蘇州方向駛去。一直在不遠處觀察的偵查員遂一路跟蹤而去。至蘇州相城區齊門北大街一火鍋店門口，別克車終于停了下來。

侯、朱兩人下車后，不停地往店內張望，尋找喝酒多，再出門開車的人。大概因為那天晚上在該店喝酒的人多，侯、朱兩人“忙”不過來了，到晚上9時45分，兩人開始用手機呼朋引類。少頃，他們的盟友、另一輛黑色蒙迪歐也到達該店門口，與其“會師”。

令這伙人掃興的是，去那家酒店喝酒的人雖不少，但酒后駕車，敢于以身試法的人并不多。所以等候的時間雖然很長，但好多人喝酒出來后自己都不開車。直至第二天凌晨1時40分左右，才有一位喝得醉醺醺的高個子男客一步三搖地從店堂內走了出來，隨后鉆進一輛掛有“蘇E”牌照的黑色轎車駕駛室里，雙手握住了方向盤……

侯、朱見狀，如獲至寶，急忙駕車尾隨而去，偵查員悄無聲息地追蹤其后。至蘇州東升交警中隊駐地附近一馬路上，侯、朱兩賊故意追尾擦碰那輛車的后車牌。兩車同時停了下來。醉酒司機一下車便對著侯、朱大吼：“你們怎么開車的？眼睛瞎啦？”不料，侯某的聲浪比他更高：“這要問你自己啦，你喝飽老酒開車是想尋棺材睏??？”猛聽得此言，那酒鬼像泄了氣的皮球，心虛氣短起來，囁嚅了半天，方才說：“你，你……是在，在跟蹤我啊……”侯某的嗓門馬上加高了三分：“跟蹤你又怎么樣？現在給你兩條路：要么報警，讓警察來處理；要么你拿1萬元‘封口費’，大家就此一拍兩散。到底怎樣，你自己選擇！”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作出要報警的樣子。醉酒司機見狀，知其來者不善，他當然知道報警的后果。權衡利弊得失，他選擇掏錢……

堆場小工在抽取鋼材

侯某（在二）、朱某（左三）與被“碰瓷”車主（右二）在路邊談判，這一幕，被跟蹤的偵查員用攝像機抓拍了下來。

這一切，都被尾隨其后的偵查員用攝像機抓拍了下來。大隊決定尋找時機將這個犯罪團伙一網打盡。

10月23日中午，這樣的時機終于到來。便衣大隊在兄弟部門的協助下閃電出擊，將正集聚在錢橋一飯店開“慶功會”的侯某、朱某、曹某等6名犯罪嫌疑人悉數捕獲歸案。此后，偵查員歷經曲折，找到了受害人20多名。目前已初步查實，今年4月份以來，這個犯罪團伙在無錫、蘇州、常州、上海等多個城市以“舉報”酒駕為名敲詐勒索作案30余起，涉案金額高達20多萬元。

瘋狂一時的“螳螂”們鋃鐺入獄。歷時20余天的“螂雀”之戰終于降下帷幕。

“鋼耗子”折戟運河邊

一

“開車的發大財啦……”今年以來，這一傳聞不脛而走，引得不少人的艷羨。當然，也有人將信將疑：開開車也能發大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有人深究。但深究的人還是有的，他們就是便衣大隊的偵查員。經他們一深究，一樁樁奇特的刑事犯罪案件便浮出水面。

二

京杭大運河由北朝南靜靜地流淌著。當它流經“蘇錫?！睍r，運河岸邊就顯得特別的熱鬧。近半年多來，無錫市運河西路一帶的貨車司機忽然成了“香餑餑”。每當他們開著裝滿各類鋼材的貨車經過那兒的時候，總有一大群人爭相上前，與他們套近乎，“師傅、師傅”地叫得歡。他們或給“師傅們”派發名片，或拉拉扯扯地要“師傅們”到他們那兒去“休息休息”。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些人對“師傅們”這般熱絡，自有他們的道理。偵查員經過一段時間的便衣偵查，個中奧妙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運河西路一帶有好幾個水運碼頭，周邊是四通八達的大馬路，無論水運陸運，都極其方便。那兒距市區較遠，地處偏僻，地廣人稀，易躲易藏，易進易退。在犯罪分子的心目中，這是作案的好地方，做起壞事來也安心。于是，一些頭腦活絡，巧于鉆縫的犯罪分子在那兒安營扎寨，憑借那里的“天然條件”， 租下一塊地，當起了堆場老板，干起了“雁過割肉”的骯臟營生。

何謂“雁過割肉”？簡言之，就是堆場老板與貨車駕駛員互相勾結，將每輛途經的貨車上的鋼材都偷偷地抽出一部分，存放在堆場里，達到一定數量后再轉賣賺大錢。

由于鋼材質優品種多，線材、螺紋鋼等應有盡有。雖然價格昂貴，但銷路好，獲利大。途經那兒的鋼材運輸車輛又多，如果每輛車都能抽取一部分，一天牟利十多萬甚至幾十萬元不成問題。當然，做這樣的事，關鍵是駕駛員的“配合”。所以，每當裝有鋼材的貨車經過，堆場老板都要派人把駕駛員拉到堆場里去，請他們喝茶、打牌、喝酒、聊天。當駕駛員在盡情地享受之時，堆場老板就派小工上車抽取鋼材。最后，根據抽取鋼材的品種和數量定價，老板當場兌付現金給駕駛員。對于一些利欲熏心、見錢眼開的駕駛員來說，有煙抽、有酒喝、有牌打、還有外快可撈，何樂而不為。他們每出一次車，就能“獲利”數千元，如果一天出車幾次，那“賺”的錢就非常可觀了。所以，說他們發了大財，并不夸張。至于堆場老板，“獲利”就更多了。有一個姓魏的堆場老板，在短短幾個月中就“賺”了一大筆，購置了高檔轎車等奢侈用品。

三

這伙“鋼耗子”的作案手段非常“專業”。他們抓住建筑工地（收貨方）在建材管理上的漏洞（貨車將鋼材運到工地以后，工地在驗收時往往只計捆數，不可能將整車鋼材一一過磅），膽大妄為地將成捆成捆的鋼材進行“瘦身”，大量竊取鋼材。

為了便于大量盜竊鋼材，“鋼耗子”們不惜工本，專門購置（或租賃）了行車、卷揚機等吊卸、抽取鋼材的機械裝置。如果車上的鋼材較多，小工就先用行車將鋼材吊到地面上，然后用卷揚機抽取鋼材，最后將剩余的鋼材按照原來的式樣重新進行整裝；如果車上鋼材較少，小工就直接趴在車上抽取、整裝。鋼材不論多少，經過重新包裝后，捆數不變，其外相與原來的毫無二致。

“鋼耗子”們不但善于包裝，還巧于隱蔽。為了使他們的骯臟勾當不外泄，他們用鐵皮、廢鋼板將堆場圍得嚴嚴實實，但他們絕對想不到神出鬼沒的便衣隊員對他們的罪惡行徑早已鐵證在握——

2012年5月4日14時許，一輛牌照為“遼J”的藍色掛車滿載鋼材駛入堆場，四名小工立即上車，啟動行車操作，15時10分，該車駛離堆場，至濱湖區中南家園工地卸貨；

同日15∶40分許，一輛牌號為“魯R”的掛貨車滿載鋼筋駛入堆場，又有四名小工上車，操作如一，17時05分該車離開堆場，緊接著，藍色“遼J”掛車再次駛入堆場卸貨；

5月9日16時，一輛掛著“滬B”牌照的貨車在堆場老板的斯柯達轎車的“陪同”下，進入堆場卸貨；

5月21日16時，“魯RE”貨車駛入堆場，堆場老板同時駕私家車抵達，堆場工人將車上的7捆環型鋼筋逐一卸下，抽取部分鋼筋后重新吊裝上車……

5月28日凌晨，警方多地同時出擊，將尚在各自的窩點做著甜滋滋發財美夢的19名“鋼耗子”抓捕歸案。當場繳獲現金5萬余元、作案車輛5輛及可作罪證的大量賬本等。

便衣大隊教導員陳希案后說：現在，除了“鋼耗子”，還有“水泥耗子”、“黃沙耗子”、“木材耗子”等，此類“耗子”危害極大，既坑了開發商，也坑了國家和老百姓，建材“縮水”，施工方只得偷工減料，“豆腐渣工程”、房價虛高不下與“耗子”作祟不無關系……對此類犯罪活動，警方必須予以嚴厲打擊。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靈活機動；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便衣大隊建隊六年多來，先后獲得集體二等功、“五四青年獎”等多種榮譽，打擊數逐年上升，僅今年以來，就打掉犯罪團伙120多個，打擊處理各類違法犯罪分子600余名。六年來，這支隊伍威震敵膽，已成為無錫警方克敵制勝的一支不可或缺的生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