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絕交不出惡聲

我的一位年輕朋友最近與他的女友絕交了。提出絕交的是女方，直接的原因很簡單：她要主持一個電視談話節目，預先要寫好主持詞。她讓他寫。這樣的事已經不止一次，每次她都得到一種虛榮，讓單位所有人都認定她在文字上是一把好手。他在私下里一再對她建議，要么加強學習，提高文字能力；要么換一個不必強調文字的崗位。她進電視臺是他絕對違心地找了不想找的關系才實現的。他一直覺得她是個有求知欲、有上進心的女性，至于虛榮心那是許多女性都難免的，相信隨著她在各方面的成熟，終會有所改變。她也一直很敬重他，稱他做良師益友。這是他們交往的基礎。但這一次，因為他正忙著，同時也想就此讓她對他的依賴有所改變，他說了不，并且詳細講了理由和對她的一番苦心。讓他猝不及防的是，在電郵里得到的回答是一通不可思議的臟話，包括“不就是沒有滿足你的齷齪念頭嗎”之類。

我這朋友是個對人極誠懇實在的人，你敬他三分，他絕對敬你十分。又熱心助人，尤其看不得別人的眼淚。又特別潔身自好，除非關系極親密的摯友，從來不受任何財禮，尤其是答謝的財禮。這位一向被他看作“好弟子”的女性的惡言，會讓他怎樣傷心，我是可以想象的。但我能給他的唯一勸慰是把那位“好弟子”從電腦和自己的人腦里完全刪除。除此之外，不要有任何的語言和動作，尤其不要報以與對方相稱的惡言。我以為這是最成功的絕交。

《戰國策》樂毅答燕惠王的信講“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不失為金玉良言。與人交往，當友好為上，一旦交惡，也不口出惡言，說對方的不是。有修養的人，無論何種緣故與對方中斷來往，即便道理全在自己這邊，也不會指責對方。事情既已無可挽回，從此分道揚鑣各奔前程就是，難聽的話，言之何益？事實上，人之短，亦是己之短。那位女性的臟話說明她交往的下意識里是把自己的性別當作了交易的籌碼，并非自重之人。這位朋友擇友不善，知人不明，至少是一種盲目，正該接受教訓。只有酒肉朋友遇事翻臉，才會相罵不休。一個人口出惡聲，其態必丑，大失風度，在任何人眼里，都只會減分。

一個人做到俯仰無愧于天地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在人生中所經歷的每個人、每件事、每個地方，都是人生過程中的一筆財富，因為付出了情感，付出了時間，付出了經歷，付出了心血。在這個過程中只要盡我所能，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人的品性不同，教養不同，起點不同，目的也不同，相處時的摩擦不可避免。但無論如何，能走到一起，便是有緣。善待人生中出現的每一個人，終于發現無法相處，可以沉默地離開。朋友走到絕交這一步，也是萬不得已。只有以絕交來切斷彼此的牽扯，頗有壯士斷腕的悲壯，心理上是一次創傷。兩個人的事，好好壞壞，都是屬于彼此，實不足為外人道。有人說，每個人有三種關系人，一種是朋友，一種是路人，一種是敵人，一個人最好沒有敵人，只有朋友，朋友做不了，還可以是路人。很有道理。即便對方真的是錯無可恕，我們也不必做懲罰者，這樣我們也就不會是受害者。

人生路上，在此站下車，換乘另一趟車，回頭望望一路風風雨雨走過的朋友路人，心情起伏，內疚也好，祝福也罷，唯愿各人搭乘的列車繼續前行，享受沿途的風景，實現夢想的目標。

這樣，你的人生自會有一種相對高的境界。

（蕭晏摘自《感悟》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