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手機來了

以下故事絕非杜撰，它源于北京保益互動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創始人曹軍的盲人朋友的親身經歷。深夜，一名盲人女孩被出租車司機單獨拋至某地，女孩卻無法告知家人具體位置，處于崩潰邊緣的家人不得不集體出動尋人。幸運的是幾個小時候后，尋親者終于在離家一公里遠的地方找到了該女孩。然而不幸的是上述情境在盲人群體間時常發生。

曹軍正努力改變這一切，其創辦的保益科技正著力開發盲人智能手機軟件。通過這款名為“保益悅聽”的盲人手機軟件，用語音導航的方式讓盲人使用智能手機。其手指所及之處，系統菜單即會發出聲音，雙擊即可打開。盲人在語音導航軟件的幫助下亦敢于出門，打車時也不用擔心司機繞路，下車時也不會出現地點描述不清的尷尬。時至今日，“保益悅聽”已在塞班平臺上銷售超過3萬份，安卓平臺銷售亦達5000份，甚至有20多位盲人通過手機QQ找到終身伴侶。

令人稱奇的是保益科技僅有37名員工，其中包括24名盲人，創始人曹軍本人亦是盲人。盲人研發一款盲人使用的智能手機？曹軍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瘋狂。不過，在北京望京的一棟居民樓內，這一設想已成現實—兩位盲人拿著手機對門而坐，屋內則是嘈雜的機器人語音，客廳內的數名盲人正以極快速度“玩手機”，不等語音報完即可熟練點擊。如今，保益科技已經搬入微軟大廈，成為微軟云加速項目的一員，獲得微軟提供的辦公場地和技術支持。

2008年初，曹軍已從按摩店學徒變身為擁有八家盲人按摩連鎖店的老板，并一度萌生開發盲人智能手機的想法。在旁觀者看來，這一想法過于異想天開，曹并未獲得身邊人的支持。在殘奧會期間，曹發現身邊的一些盲人朋友正在談戀愛，但是卻沒辦法“看”對方發來的短信，而找人念戀愛短信則是件尷尬事。做一款能讀短信有菜單提示的盲人手機，這一想法再度在曹軍腦中涌現。

考慮再三，曹軍決定賣掉房子，成立一家軟件公司。資金有了，盲人朋友亦自愿加入，公司架構也有雛形，但最發愁的技術卻毫無著落。

此前，曾有人嘗試開發盲人電話，但結果卻貽笑大方。其盲人電話機的設計頗為失敗。例如數字1則用盲文寫一個“1”，零就寫一個“0”。事實上，盲人對電話按鍵布局早已了然于心，撥號甚至比普通人還快。而其真正所需功能則是電話機能夠“報號”，要能支持語音翻查朗讀。但上述產品卻并沒有。

艱難研發

曹軍自信比任何人都懂得盲人的真正需求。當其構想好產品設置后，他終于找到了第一位技術合作者，曾在搜狐無線研發中心就職的冀冬擔任保益科技CEO。此后，一些程序員又陸續加盟。

冀冬開發的最初版本是將整屏手機內容通讀，但曹軍則要求“點那報哪”。冀冬迫不得已只好召集30多位盲人志愿者測量指寬，以計算觸屏平均值。2009年9月份，改進版手機上線后，冀冬就不停收到感謝信。“我們以前做產品，哪有跟用戶溝通，通常會有專門的組反饋，改不了就算了，現在則很不一樣。”冀冬對《環球企業家》說。

彼時，諾基亞依然是手機行業的霸主，開發塞班系統的難度遠遠大于日后的安卓。冀冬開發的首個版本僅能簡單讀取短信、本地化菜單。但新軟件保益悅聽則已實現正常人所用的手機所有功能，此外還有專門為盲人設計的語音通知頁—有多少電量，續航時間多久，信號強度如何，幾個未接來電，幾條未讀短信……這些均可一一讀取。

一些盲人嘗試使用其產品后，甚至天天致電其客服部要求使用QQ聊天軟件。但冀冬嘗試開發三個月，手機依然無法讀取QQ內容。輾轉之下，曹軍找到騰訊董事局主席兼CEO馬化騰的郵箱，并給馬發了一封郵件。在郵件中，曹說自己是殘疾人，但卻想為殘疾人做事，盲人們也特別渴望與正常人一樣平等地融入社會。

馬化騰最終派遣程序員與保益進行技術對接，不到一個月就解決了上述問題。之后，曹又發郵件給百度CEO李彥宏，希望開發盲人語音輸入法。百度起初并不知道如何滿足盲人需求—例如打“科”這個字，需要語音提示是“科技”的“科”，還是“苛刻”的“苛”。在簽訂保密協議以后，百度最終將一些絕密源代碼提供給保益科技。現在，保益亦支持語音輸入發短信。

上述過程艱辛異常。“給源代碼這事不是一般公司愿意做的。UC瀏覽器的人，我曾聯系兩年多。論壇發帖，通過各種關系，客服電話什么都試。前臺不理？慢慢磨，天天催唄。”曹軍說。

此后，保益科技與百度地圖、UC瀏覽器、墨跡天氣、蟲洞語音等相繼簽約合作。冀冬甚至主持開發了盲人地圖，除了公交到站自動提示功能之外，該地圖還具備軌跡導航功能—導航可記住盲人常去的地方，并對其經過之地進行標志提醒。正常人帶領盲人走動一次即可，第二次到標記地，盲人即可收到語音提示。保益還與書蟲網合作推出“保益讀書”，盲人僅輸入一個書名就可聽書。“很多盲人經常聽到手機沒電，這是黏性最高的一款產品。”冀冬說。

上述研發過程并非一帆風順。最近一款型號為G330的華為手機就頗令曹軍頭痛。

該機是聯通的合約機，很多盲人因便宜而購買，但該機語音輔助功能存在缺陷。軟件系統一旦搭建在其上，接電話時，系統隨即崩潰。“幾百個盲人通過售后服務電話、網上投訴都沒用。”曹軍說。不過，最終這一問題在他的堅持下竟奇跡般解決了—也許是盲人電話投訴，也許是微博私信對華為高管起了作用。

“因為這類的事情我經常被罵，這也正表明他們很需要手機的某款功能。”雖然被罵，曹軍仍頗為自豪。

為了普及推廣“保益悅聽”，曹軍甚至免費為購買手機軟件的用戶開辦培訓班。經驗表明，對于“保益悅聽”的使用，聰明者上手需10天左右，駑鈍者則需培訓一至兩個月。保益科技甚至會為用戶提供一對一的盲人指導。不過，受困于規模，每次線下培訓班僅能容納10人左右，而線上利用YY語音進行教學，規模則大得多，每次可超400人。

而最令冀冬深感佩服的是曹軍所做的客服系統。曹經常會在電話中花一兩個小時為不會使用的盲人詳細講解，直到教會為止。為了提升培訓效果，20多名盲人員工專注于此事。

“這些盲人既渴望又害怕，很多女生都擔心學不會。客服和培訓必須用盲人，因為只有他們最了解盲人需要什么。”曹軍說。

“公司今年的重點是培訓，這些盲人員工將分布于各省，讓這些盲人先學會使用后再談發展。”曹軍對《環球企業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