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戲骨李雪健：妻兒伴我闖過生死關

2012年11月29日，馮小剛執(zhí)導的電影《一九四二》正式公映。因有張國立、徐帆、陳道明、李雪健等大腕加入，這部投資2億元打造的年末巨制受到極大關注。但令無數觀眾感到驚訝的是，銀幕上的李雪健顯得非常消瘦。事實上，這位老戲骨已經身患癌癥11年，但他卻從未放棄拍戲。是妻兒的愛伴他闖過“死亡谷”，使其生命之光在劫難中升華。

在事業(yè)巔峰期身患癌癥

今年59歲的李雪健出生在山東菏澤一個干部家庭。1973年入伍后，他憑借對藝術的執(zhí)著追求和出色的表演才能，考上了空政話劇團，從此踏上演藝道路。20世紀80年代初，因成功飾演電視劇《渴望》中的好人宋大成，李雪健的事業(yè)進入輝煌時期，從此片約不斷。

1983年8月1日，李雪健與空政話劇團演員于海丹舉行了簡樸的婚禮。為了讓李雪健專心演戲，小他3歲的妻子在婚后獨自挑起了家庭重擔，主動放棄演藝事業(yè)，調到了一家機關圖書館工作。1985年，兒子李亙呱呱墜地，為小兩口增添了無盡的歡樂。

兒子的出生，也給李雪健的內心注入了更強的打拼動力。此后十多年間，他先后塑造了焦裕祿、宋江等經典熒屏形象，深受全國觀眾的喜愛。發(fā)展到2000年，李雪健躋身中國一線影星行列，與姜文、李保田、葛優(yōu)等被公認為中國大陸影視圈“演技派大腕”。

難能可貴的是，李雪健不僅演技一流，而且待人真誠、行事低調，在圈子里享有極佳的口碑。然而，世事難料，這位妻兒和朋友眼中的老好人，在歷經坎坷攀上事業(yè)巔峰后，卻突然遭受人生重創(chuàng)。

2001年11月，李雪健在西安郊外拍攝航天題材電視劇《中國軌道》時，無意中發(fā)現脖子上長了一些小疙瘩，嗓子也很難受。當時他并沒有太在意。不料，隔天他便咳出了血。劇組連忙打電話通知李雪健的妻子于海丹。檢查結果出來后，李雪健慌了，是鼻咽癌中晚期。于海丹比丈夫更緊張，得知這一消息，她頓時癱軟在地。因為有一位長輩不久前剛因癌癥去世，于海丹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打擊了。

李雪健想，自己是個男人，是家中的頂梁柱，心里再慌，精神上也不能垮。從醫(yī)院出來后，他對妻子說的第一句話是：“這事先別告訴兒子。”當時，李亙才16歲，正在準備中考。李雪健生怕孩子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會分心。

第二天，醫(yī)生建議李雪健盡快進行手術，同時告訴他，術后可能會失聲。這對一位演員來說，無異于宣判死刑。所以，李雪健要求不做手術，采取傳統的放療、化療方案。妻子不同意他的想法，苦勸道：“就算以后不做演員了，咱也得先把命保住啊！我問過醫(yī)生了，做手術的治療效果是最好的，你就別再拖了。”李雪健卻非常鎮(zhèn)靜地說：“我是主角，這時候退出，前期投資的幾百萬元就打水漂了。我不能放下劇組不管，就是死也要把這部戲拍完，手術的事以后再說。”

妻子十分清楚李雪健的脾氣，只好上午帶他去醫(yī)院做放療，下午陪他到劇組拍戲。李雪健說：“放療的感覺像是把整個人架在燒烤爐上翻來覆去地烤，好像所有的內臟都碎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頭還特別暈，一動就要吐，簡直生不如死。”每天做放療的李雪健一天比一天消瘦，說話也越來越吃力。但他卻強撐病體堅持拍戲。劇組同人個個被這位錚錚硬漢感動得鼻子發(fā)酸。于海丹也一次次地背著丈夫無奈地抹眼淚。

終于熬到拍攝最后一場戲了，此時也是李雪健反應最痛苦的時候。見他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依然在堅持，劇組同人都屏氣凝神，導演紅著眼睛指揮鏡頭跟上，于海丹大氣也不敢出地盯著丈夫。李雪健說臺詞時有些吃力，也有些哽咽，他是在用自己的真情實感宣泄情緒。他清楚，這場戲過后，自己和表演事業(yè)會分別一段時間了。

說完最后一句臺詞，隨著導演的手勢，攝影機停止了轉動；李雪健強撐著的精神世界也隨之坍塌，他當場暈倒在地。于海丹哭著撲了過去……

醒來后，李雪健緊緊地攥著妻子的手有氣無力地說：“謝謝你！海丹，你讓我堅持拍完了這部戲。”于海丹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流淚……

妻兒的愛給他戰(zhàn)勝病魔的力量

當一個人大難臨頭的時候，才會倍感親情的重要。在李雪健帶病拍攝《中國軌道》期間，妻子寸步不離地悉心守護，令他感覺心頭暖暖的。然而，當夫妻倆從西安回到北京的家中時，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父母的兒子對爸爸表現得并不熱情。李雪健知道，由于自己一心撲在事業(yè)上，跟兒子都有些生疏了。吃過晚飯，他伸手想摸摸兒子的頭，不料卻被李亙一歪頭躲開了。他的手在空中舉著，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心里澀澀的。

第二天，李亙上學走后，李雪健見他書桌上亂七八糟的，就動手幫兒子收拾了一下。不料，李亙回家后大嚷大叫：“誰動了我的東西？”李雪健笑嘻嘻地說：“是老爸呀。”李亙氣呼呼地說：“以后不要隨便動我的東西。”李雪健像個受了老師批評的孩子，很無助地看著兒子。于海丹生氣地訓斥兒子：“你怎么跟爸爸說話的呢？”說著她伸手要打他，李雪健急忙拉住了。

2002年1月21日，因為第二天要做手術，李雪健草草地吃了幾口晚飯就回房間休息了。李亙感覺異樣，悄悄地問媽媽：“老爸這次回來好像瘦了很多，氣色也不好，怎么了？”媽媽掩飾了一下情緒，并沒有多說，裝出沒事的樣子告訴他，爸爸嗓子里長了個東西，明天要做個小手術。

沒想到，不一會兒，李亙主動敲門進入李雪健的房間，開口就說：“爸，嗓子是不是很疼？”李雪健當時心里一熱，眼睛都有些潮濕了。李亙接著說：“沒事兒，做完手術很快就會好的。”他還像個大人似的拍拍爸爸的肩膀，說：“我相信明天你一定很勇敢。加油，老爸！”李雪健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地點點頭。

當晚，李雪健躺在床上想，自己患的畢竟是癌癥，誰也不知道明天的手術結果會怎樣。輾轉難眠的他索性起身寫了一封信交到妻子手里：“萬一我有什么不測，就交給兒子。告訴他，我不是一個好爸爸。”于海丹眼睛一紅，靠著他的肩頭無聲地哭了……

做完手術后，李雪健的病情并沒有明顯好轉。無奈，他只得在醫(yī)院又做起了化療。沒幾天，李雪健的頭發(fā)全掉光了，只剩幾根眉毛。他沒事還喜歡照鏡子，輕輕地撫弄那幾根眉毛。誰知，就那么幾根可憐的眉毛，妻子幫他洗臉的時候還無意中將其抹掉了。李雪健看到后，把鏡子往被子上一摔：“這讓我以后怎么演戲？”于海丹卻笑著說：“掉了就掉了，不能演戲就不演，大不了我養(yǎng)著你。”

經過幾個階段的化療之后，藥物產生的生理反應逐漸顯現出來。李雪健縱有鋼鐵般的意志，也禁不住癌魔日夜不停折磨。有段時間，他的口腔嚴重潰爛，每天只能吃些流質食物。于海丹做好飯，還得費盡心思把食物一點點喂到丈夫嘴里，有時甚至通過管子為丈夫輸送食物。由于反應強烈，好不容易喂進去的食物，李雪健三兩下就吐了出來。于海丹不泄氣，丈夫吐完，她就鼓勵他重來。

身體飽受摧殘，病情卻不見好轉。李雪健有些絕望了。但他又不愿把內心的負面情緒傳遞給妻子和孩子，他感到很壓抑。

一天傍晚，住在外婆家的李亙突然出現在爸爸的病房里，當時李雪健還在昏睡。他抱住媽媽就放聲大哭：“我什么都知道了，爸爸寫給我的信我看到了，我有好多話要跟他說。”臨走時，他交給媽媽一封信。

李雪健醒來后，掙扎著坐起來看兒子寫給自己的信。沒想到剛看了幾行字，他就用手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下去。后來，還是妻子幫他讀完了這封信：

爸爸：

聽說您病了，我很擔心，也很著急，我們要有勇氣去面對病情。家里、劇組都不能沒有您，您一定要挺住。讓我們共同走過這艱難的一關！

爸爸，我一直有很多話想和您說。在我心里，您就像您演過的那些角色一樣正直、堅強。在同學面前我一直很自豪，我的父親就是我崇拜的英雄。爸爸，上次您替我打掃房間，我對您態(tài)度不好，我要對您說聲對不起。我那樣，其實是處于叛逆期的毛病。

我高燒不退時，您總在我的身邊守護；現在您病了，我會時時刻刻想念著、祈禱著、祝福著您。我有信心，您有嗎？有媽媽和我陪著您走這條艱難的路，雖然路會很難走，但別忘了，路的那頭是陽光。

平安！爺爺會守護您的！

聽妻子讀完兒子的信，李雪健沒有哭，而是朝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由衷地笑了。那一刻，他感覺兒子真的長大了。這次得病，對于他來說雖然是一場人生劫難，可他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并且與兒子重新建立了親密無間的感情。“放心吧，海丹，為了你，為了我們懂事的兒子，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李雪健躺在病床上，緊攥著妻子的手說。

抗癌成功后盛贊親情的偉大

于海丹知道，癌癥病人不僅要情緒樂觀，給他提供科學、系統的護理也十分重要。為了掌握更多的醫(yī)療信息，她加入了癌友俱樂部，向那些堅強達觀的癌癥患者求教如何調理飲食、如何安排作息。她把學來的方法一一記下來，并根據丈夫的病癥專門制定出詳細的護理時間表、一日三餐的菜譜、進食的分量，就連睡眠時間和排便的時間也記錄在案。李雪健像個孩子似的，享受著妻子無微不至的照顧。

2003年4月，在做完一次化療后，李雪健昏迷了好長時間。于海丹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放學后趕到醫(yī)院看望爸爸的李亙一邊為媽媽理著零亂的頭發(fā)，一邊安慰她說：“媽，別怕，有我呢，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于海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看著兒子，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踏實感，她覺得丈夫的病不那么令她感到可怕了，因為兒子已經成了她的主心骨。

2003年5月，一家媒體記者根據道聽途說的不實消息，報道李雪健死于鼻咽癌。這令李亙和媽媽氣憤不已，于海丹當即表示：“我們得告那家報社。”李雪健卻含笑說：“犯不著，我活得好好的，干嗎要為這些小事生氣。人生匆匆?guī)资辏瑧撆ψ非笥幸饬x的事，放開胸懷，讓那些不愉快都隨風而去吧。”一番話，讓李亙看到了父親男人的胸襟。他由衷地稱贊道：“老爸，你就和你扮演過的焦裕祿一樣，是有責任心、有肚量的真爺們兒。”

2005年9月，當年的最后一期化療結束后，于海丹陪著丈夫做了例行檢查，醫(yī)生拿著檢查報告單欣喜地對李雪健說：“從病理上說，你體內的癌細胞已經消失，這是個奇跡。不過，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你還要面對1年、3年、10年3個復發(fā)期的考驗。但有這么用心的妻子陪著你，你肯定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聽了醫(yī)生的話，李雪健感激地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眼里有淚光在閃動。以前，他忙于拍戲，很少能和妻子共同待上一周。如今，自己身患沉疴，妻子不離不棄，把他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這種患難真情彌足珍貴。

丈夫的病情雖然得到了控制，醫(yī)生的囑咐卻時時在于海丹耳畔回響。有一次，她從癌友那里了解到，到含氧量高的森林或山區(qū)長住，對鼻咽癌患者康復有一定效果。于海丹把這事記到了心里，天冷的時候，她帶著丈夫到南方一些風景秀麗的地方去療養(yǎng)；天熱的時候，她又陪著丈夫到東北長白山等地避暑。在幽靜秀麗的山村，于海丹租間民房，和丈夫過起恬淡的隱士生活。

身體狀況大為好轉后，李雪健的潛能再次釋放出來。7年來，他先后參演了《搭錯車》、《唐山絕戀》、《父親的戰(zhàn)爭》、《新上海灘》、《楊善洲》等20余部影視劇，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生動的熒屏形象，獲得一致好評。

2010年夏天，李亙大學畢業(yè)后參加了工作。每到周末，他都會邀上父母一起到公園或郊外走走，讓父親多親近自然，呼吸清新空氣……臨回家時，他又會大手一揮，說：“走，兒子請二老下館子撮一頓！”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李雪健時常面帶幸福的笑容對妻子說：“看吧，當年那個叛逆的小男孩兒已經長成孝順、懂事的大小伙子嘍！”

2011 年10月，馮小剛正式開拍《一九四二》。片中的河南省主席李培基一角，早在10年前他就約定由李雪健出演。終于如愿以償，馮導不由得發(fā)微博感嘆道：“心目中的李培基形象非雪健莫屬，他給我的印象是：言辭誠懇，謙謙君子。約了他10年，其間，仁兄身患重疾，九死一生。今天，他靜靜地來了，看到他一襲長衫端坐在鏡頭前，我的內心百感交集……”

2012年11月25日，《一九四二》在北京舉行首映禮。當記者現場詢問李雪健的身體狀況時，他激動地說：“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歷經漫漫11年，我已經抗癌成功了！在此，我要感謝我的妻子和兒子，是他們陪我闖過生死關，讓我的生命浴火重生。現在，要問我人世間什么最偉大，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是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