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面前談情說愛

女兒啊，女兒

一個多年沒有串門的遠房親戚，由于一點事情，登臨寒舍。萬家燈火之際，女兒小敏放學回到家，沒有和客人打招呼，徑直沖到冰箱前，從冰箱里拿出飲料自顧自地喝起來。我對她說：“小敏，叫阿姨。”小敏一扭頭，不看客人一眼，就跑回自己的房間里。

我和老公尷尬不已，遠房親戚立馬兒地解圍：“別怪孩子，只怪我沒有常來串門。”

晚飯后，遠房親戚剛離開，我批評小敏已是13歲的人了，咋那么沒有禮貌。結果，她卻反擊：“她來我們家，應該先理我才對。”

小敏的理直氣壯，氣得我鼻子都歪了。老公見勢頭不對，一拉我的手，用眼神示意：“友情調解，戰前停火。”

我心里有深深的失落，發出無奈的聲音：“女兒啊，女兒！長大了，你咋這么讓我們頭疼呢？”

我和老公均出身農村，不善言辭。婚后第二年，我們就有了小敏。從小，她就是家人的驕傲。作為單位的普通職工，我們的收入并不高，可在小敏身上，從來不吝嗇金錢。小敏上幼兒園的前一天，為了方便接送她，不惜血本購了一輛摩托車。早上6點半，鬧鐘響，我起床，洗漱，開火，煎蛋、煮牛奶或者小米粥。7點，老公和小敏一塊起床，洗漱，吃早餐。7點半，我們一家人一起出小區門，我坐公交往西，老公載著小敏往東。下午，我們下班，我去菜市場買菜，老公接小敏回家。吃完飯，我在書房陪小敏做功課。

小敏到小學畢業，我們幾乎所有的日子都是這一天的翻版。不過，小敏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市內最好的初中。可接到喜報不出幾個月，她就因接二連三的出格，弄得我們萬分糾結。

第一次接到小敏班主任的電話，我正在單位寫材料，說她在學校里闖了禍，因為一句玩笑話，就用鉛筆戳傷了一位女同學，幸好，鉛筆頭沒有戳到對方的眼睛。我又氣又急地打了老公電話，兩個人趕到學校后，賠償了醫藥費，又低聲下氣地向對方家長道歉，才把事情平息下來。滿臉陰云地回到家，我們耐心與她談話。她一言不發，呆呆靠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后來，她嘣出一句：“老媽，你好煩，我耳朵聽出繭子了！”氣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這一切，能忍的我盡量忍。我詢問了很多過來人，小敏過早地進入青春期，大家給的意見是大人要忍耐，要用最大的耐心去慢慢和她溝通。

可是遠房親戚事件確實氣壞我了，心力交瘁地敗退到自己的臥室，“嘭”地往床上一躺，面對著天花板在心里大呼：“照此下去，一棵好苗子就徹底夭折了。”

女兒面前，談情說愛

連續幾天，我都悶悶不樂地不理會老公和小敏。那天傍晚，也許老公實在是于心不忍，做好飯菜，看到我在沙發上還是陰雨綿綿，一屁股坐了下來，囁嚅著說：“你累，就靠我肩膀休息一會兒吧。”這是我們結婚以來的史無前例，他的肩膀寬寬的，像帶著電，瞬間讓我的全身有一股暖流游過，竟使我喃喃自語：“老公，這樣的依靠，真踏實！”小敏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在我們面前，她停了下來，沒有同往日一樣旁若無人地直接進她的房間。

我的發自肺腑之言似乎催化了感情內斂的老公。因感冒，我呼吸道感染。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沒想到，老公拿出感冒藥，說：“先把藥吃了，飯后，藥的療效不太佳。”我的心頓時感到一陣溫暖，愛意綿綿地嗔怪他：“不就是點呼吸道感染嗎？不吃藥也能扛的，你倒奢侈，居然給我買這么昂貴的藥。”他當著小敏的面，竟然說得肉麻麻的：“有什么好貴的？咱是夫妻啊，你病了我放心不下。”連小敏都感染了，忍不住笑了，道出了一句久違的親近之語：“老爸，這句話是哪部電視劇中的臺詞呢。”我的心，被她的調侃挑得柔軟起來，忍俊不禁，嘴角微微綻開了花。睡覺前，我感慨地說：“今晚，我又看到了一個伶俐可愛的女兒了。”老公笑著說：“愚女可教也。”

老公性格越來越開朗，也越來越像瓊瑤劇里的男主角那樣甜言蜜語，而且，毫不避諱小敏。我們帶著小敏回娘家，他忽然喊住我，當街彎下腰，卻是替我系鞋帶；我生日的晚上，他對小敏說要給我一件特殊的禮物，然后，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說：“英子，說實在的，能娶你為妻是我一生的福氣。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還給我生了一個聰明、美麗的女兒。”他的禮物弄得我眼角濕潤，嬌嗔地說：“傻樣兒……”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天，小敏接到省重點高中的通知書，我喜不自禁，看了一遍又一遍。吃晚飯時，我百感交集地對老公說：“亦銘，謝謝你，你為了小敏的成長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老公給我夾了一只雞翅，笑著說：“軍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啊！”

我們的一唱一和弄得小敏臉上笑靨如花，拍拍她老爸肩膀說：“老爸，你們酸不酸，都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拜托，少點含情脈脈吧！”

“你這小妮子沒大沒小。”我眉開眼笑，輕輕地敲了小敏一下腦殼，告訴她，高中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階段，千萬不可思想松懈。小敏站起來，有模有樣地向我們敬了個禮：“遵命。”

我們仨，那種大人與小孩對壘的局面不知何時消失了。

初冬的時候，一天，小敏放學回家，把書包一放，便跪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我問她找哪件衣服，她頭也不回地答道：“我找那件紅色羊毛衣。”這件衣服是她最喜歡的，只有學校有活動或走親戚才穿，平常她都舍不得穿。沒想到，她要把它送給班上的一位孤兒。我對她說：“這是件新衣服，也是你最喜歡的，我們送件不要的衣服給她，好不好？”“老媽，書上不是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嗎？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怎么能給別人呢？我這么喜歡它，我相信她也會喜歡！”小敏清澈的眼睛里放著亮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名言出自小敏嘴里，讓我是那么欣慰，忙微笑道：“好的，就把這件送給她，我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第二天，我和老公不辭辛苦跑了十多家衣服專賣店，終于，找到了一件款式、顏色都一模一樣的羊毛衣，等小敏放學回來，我們給了她一個驚喜。

父母在孩子面前，大大方方地表達關愛

三年后，小敏不負我們的期望，考上了京城的大學。同學在畢業留言簿上給她的留言不乏溢美之辭，有位男生這樣留言：“小敏，你不但有驕人的學習成績，更有讓人贊嘆的許多優點，溫順、善良、體貼，能和你做同學，是我最大的幸福！”

當年寒假，小敏一回來就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她的房間里，對我說：“老媽，我要送你一件禮物！”我問：“小敏，你要送我什么禮物？是你的獲獎證書嗎？”小敏笑著從皮箱里掏出一套保暖衣，說：“售貨員阿姨說168元。當她聽說我是買給媽媽的禮物，只收了我128元。老媽，你趕快穿上，看看合適嗎？”

在她的催促下，我來到臥室換上了這身保暖衣。雖然，衣服尺碼小了一點，但我絲毫不在她面前表露出來，反而，對老公直夸她：“好女兒，你真懂事。”這是她送給我最好的禮物，其價值遠遠超過了這套不合身的保暖衣。我要好好保存她心中這份圣潔的愛心。

大二的時候，小敏戀愛了。他們的愛情源于圖書館。夜晚，寂靜的圖書館里，一個男孩捅了捅小敏的手臂，說：“你看那個女同學，趴在桌上睡著了，又處在桌子邊沿，很危險，會摔倒的。我怕人家誤會，麻煩你去叫醒她。”小敏被他細致的關愛感動了，萌動了愛情的因子。

小敏摟住我的脖子，幸福地說：“老爸老媽，戀愛后，我找到了一份熟悉的情感，那就是你們相互的愛和呵護！”

我回頭看老公，他正若有所思。

小敏的話讓我感慨萬千，當初，若不是老公在女兒面前撥動我的那根生銹的情感琴弦，使我們拉開談情說愛的帷幕，那么，小敏的善良、體貼、細膩的愛，還會有如此濃厚嗎？而今看來，我和老公的談情說愛，已經無形中為小敏的未來加了分！

父母，在孩子面前，應該大大方方地表達對彼此的關愛。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