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中“秋心院”與“愉園”的園林景觀與花卉應用分析

摘要：通過對中國著名小說《花月痕》中“秋心院”和“愉園”描繪的園林景觀進行分析和評價，對比歸納其園林景觀和花卉應用的特點，以期為現(xiàn)代的花卉應用和研究提供借鑒。

關鍵詞：花月痕；秋心院；愉園；園林景觀；花卉應用

中圖分類號：TU9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2641（2012）06-0000-00

引言

《花月痕》曾經(jīng)是中國最有影響的小說之一，其地位甚至一度在《紅樓夢》之上[1]，小說作者為清代魏秀仁（1818-1873）。小說主要講述兩個才子的故事：韋癡珠文采風流，卻世所不容、命途多舛，與其紅顏知己劉秋痕雙雙含恨而終；他的好友韓荷生則才兼文武，平步青云，封侯而歸，與其意中人杜采秋愛情結局美滿。荷生與癡珠二人，其人生境遇，一順一逆。國內大多研究者從社會影響[1]、行文特色[2～3]、愛情悲劇[4]等角度對該小說進行了研究，而很少對書中的園林植物景觀及配置、花卉應用等加以研究。實際上小說描繪的園林景觀美麗異常，植物更是色（花色）、香（花香）、味（飲食文化）俱全，令讀者飽享視覺、味覺盛宴，可為當今園林的設計提供參考。“秋心院”與“愉園”是作者著力描繪和發(fā)生故事最多的兩處地方，這兩個住所均在并州（今太原）。本文對“秋心院”和“愉園”描繪的園林景觀進行了分析和評價，并闡述其中花卉應用對現(xiàn)代的花卉應用和研究的借鑒意義。

1 “秋心院”園林景觀分析

秋心院位于太原菜市街上，柳巷附近，是癡珠紅顏知己秋痕居住之所，也是二人日常相見之地。秋心院臨著街，外面“槐蔭重重”，使“日影篩空”，進首門轉過甬道進二門后，進入前小院。小院有“三面游廊，上屋兩間”，庭前有一株梧桐Firmiana simplex，“高有十余尺，翠蓋亭亭，地下落滿梧桐子”。梧桐為孤植觀賞，其葉缺如花、葉如碧玉，且樹皮青翠，極為雅致。梧桐葉片在秋季變?yōu)辄S色，梧桐葉落而知秋，落葉紛紛所表現(xiàn)的秋意既與秋心院的“秋”字相吻合，又與后小院中在秋天盛開的菊花Dendranthema morifolium景觀相呼應，可謂進院見梧桐即知秋。此處梧桐配置極為貼切，烘托了園中整體環(huán)境。

前小院西面有一月亮門，上面有蕉葉式一額，是“秋心院”三字，旁邊掛著一付“一簾秋影淡于月，三徑花香清欲寒”的對聯(lián)，過此門即到后小院。其中，“一簾秋影淡于月”直接提到了“秋”字和淡淡的與世無爭的“月”字，暗合園中主人性格的淡泊幽靜；而“三徑花香清欲寒”之語，則強調在淡淡秋夜中，沿著園中小徑賞菊，而風寒夜冷、花香幽幽，令賞花人倍感寂寞又倍感欣慰。在春節(jié)時，月亮門的春聯(lián)則為“浴寒枸杞，迎歲梅花”。枸杞Lycium chinense耐寒，可在北方露地越冬，而梅花Prunus mume在春節(jié)嚴寒時開放，兩者均為耐寒植物。此聯(lián)以植物的生態(tài)習性為題，別具一格。此句作為春聯(lián)，暗示后小院中包含這些植物。走到此門，給人以園中有佳景，可賞梅聞香的暗示。

而一進后小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架瓜棚，“半熟的瓜垂垂欲墜”。夏日可在瓜棚下乘涼，瓜還可觀賞與食用，有一定的生態(tài)效應與經(jīng)濟效應。“院間一條磚砌甬道，兩邊扎著兩重細巧籬笆，籬內一畦菊種，俱培有二尺多高”。院內“上首一屋，高檻曲欄，周圍四面臺階三層，階上檐廊，東西各有一門，系作鐘式形。里面屋子作品字形”，在西屋靠北窗外有“修竹數(shù)竿，古梅一樹”，南窗下擺四架盛開的木蘭花Magnolia liliflora，“芬芳撲鼻”。而屋內有水仙花Narcissus tazetta var. chinensis和五色石組成的“盆供”，即盆景擺設；春節(jié)期間還有朋友送的西府海棠Malus micromalus、牡丹花Paeonia suffruticosa的“唐花”，唐花即盆栽溫室花卉。小說還提到秋痕兩鬢“茉莉花如雪”，秋痕還曾作詩《秋海棠》和《白雞冠花》，推測這些植物可能在秋心院有種植。

整個后小院中的梅孤植、竹Bambusoideae叢植、菊群植，整體效果極其雅致，而菊花為植物景觀的主體，其它植物均為點綴。菊花不僅種植數(shù)量多且花色較為豐富，最后一章提到夢中眾人在秋心院賞菊，見“這幾枝白冷冷玉無痕，那一叢黃澄澄金簇緊。這好似醉朱顏羞暈生，這好似帶紅妝殘夢醒”，可見菊花有白、黃、粉、紅、朱等色。不懼寒冬、映雪開放的梅花，與高潔直立、枝葉青翠的竹子和寒冷秋風中仍可吐香盛開的菊花在一起配置，使整個秋心院“十分清雅”和高潔，顯示了院子主人的氣質和節(jié)操。進月亮門內，整個院子給癡珠有“花棚菊圃，綠蔓青蕪，無情一碧”的感覺，青蕪即雜草叢生的草地，可見這個院子來人較少，為沒落之處，是尋常人家的住所，稱為園林是勉強為之。而且癡珠在病中重過秋心院，覺得“草角花須，悉將濺淚”，有“西園碧樹今如此，莫近高窗臥聽秋”之語。

2 “愉園”園林景觀分析

愉園也處于太原菜市街，為荷生紅顏知己采秋住所。愉園分為前花廳和后花廳。“走進園來，轉過油漆粉紅屏門，便是五色石砌成彎彎曲曲羊腸小徑。才到了一個水磨磚排的花月亮門，轉過那竹林，方是個花門”，“從花墻空里望去，墻內又有幾處亭榭。竹影蕭疏，鳥聲聒噪，映著這邊庭前罌粟、虞美人等花，和那蒼松、碧梧，愈覺有致”。羊腸小徑、月亮門、竹林、花門、花墻、亭榭等虛實相間，巧妙地構成了一副美麗的私家園林畫面。而且“鳥聲聒噪”，令人有鳥鳴院更幽之感。近處的罌粟Papaver somniferum、虞美人Papaver rhoeas草花，與遠處竹、松Pinus、梧桐配置，遙相呼應，營造了一個既寧靜（竹、松、梧桐的綠色使人有寧靜之感）、又活潑的氣氛（罌粟、虞美人花瓣幾乎透明，色彩豐富亮麗）。整個環(huán)境是既優(yōu)雅嫻靜，又色彩艷麗。

經(jīng)花門到后花廳，有水榭和春鏡樓。池中“坐南向北的五間水榭”為愉園正屋。水榭北窗外，有“一堆危石疊成假山，沿山高高下下遍種數(shù)百竿鳳尾竹，映著紗窗，都成濃綠，上接水榭”，水池中種有荷花Nelumbo nucifera，“池水粼粼，荷錢疊疊”，水榭旁還有梅花可賞；有使人幽靜的成片綠如碧紗的鳳尾竹Bambusa multiplex var. nana和葉大如盤、綠如翡翠的荷葉，還有使人興奮欣喜的粉紅荷花，再加上粼粼池水中偶爾升沉的金魚，及水中泛著漣漪的倒影，這一切使水榭的景色極其優(yōu)美，令在園中的荷生“只覺得芙香撲鼻，竹影沁心，林風蕩漾，水石清寒，飄飄乎有凌云之想”。而春鏡樓可遠眺觀景，“只見一帶遠山正對著南窗，蒼翠如滴”，此樓登高，景色如畫，風景極佳，可觀近處園色及遠處山色。小說中還提到愉園雪景，“真?zhèn)€瓊裝世界，玉琢樓臺”。荷生觸景感懷、雪中吟詩，作出“如此溪山如此雪，天公端不負詩人”的詩句。可見，雪中如畫般的園林景致給觀者以極深的審美體驗，進而觸發(fā)創(chuàng)作靈感。

愉園室內植物布置也盡顯幽靜。水榭室內有“十二盆蘭花，香氣襲人”，春鏡樓南窗半桌上有一個盛滿水的古磁器，“斜放數(shù)枝素心蘭、水梔等花”，此處為鮮切花瓶花擺設應用。素心蘭Cymbidium gyokuchin var. soshin、水梔Gardenia jasminoides花色均潔白淡雅、冰心如玉，而前者花香淡淡，后者花香濃郁，濃淡相配，可見花卉擺設達到了色香俱全、令人心清目明的效果。尤其素心蘭為蘭花中的高檔名貴品種[5]，雅致芳香，色香俱佳，室內擺放更凸顯了室內主人的高雅氣質。

愉園水榭、春鏡樓等園林建筑及愉園假山、水池等園林要素，與荷花、竹、松、梅、罌粟、虞美人等園林植物有機組合，展示了一幅美妙的私家古典園林圖景，在其中可依闌賞荷、可樹下騎馬，可登樓遠眺，可聽鳥觀魚，使整個愉園充滿著生機，好一個愜意的生活居住場所！

3 討論和總結

3.1 園林景觀

園林景觀由植物景觀和非植物景觀構成，而植物景觀由室外園林植物景觀和室內園林植物景觀構成。對比分析，愉園和秋心院的園林景觀有如下特點：

3.1.1 園林景觀整體特點不同 小說作者為這兩處住處命名，一為“院”，一為“園”，說明秋心院的面積小于愉園，同時也說明院子主人的經(jīng)濟實力大小。愉園樓閣林立、建筑錯落、近水遠山，山水交織、風景如畫、富華大氣。富華大氣為愉園特色。而秋心院是平常人家的院落住所，隱于亂世，“左邊是個酒店，右邊是個生肉鋪”，與愉園相比，沒有亭臺樓閣，沒有假山水池，皆是平房，不及愉園氣派和陳列富華。在秋心院與好友知己賞菊作詩為樂事一樁，但有時賞菊也為苦愁之事，小說末章的士寬所作一夢中，秋痕唱“轉眼是，菊花秋，霜做冷。說甚么為重陽冒雨開，我只怕送西風成斷梗”之句，可作證明。故清雅苦愁可說是秋心院特點。

3.1.2 景觀特點符合人物性格和情節(jié)需要 秋心院特點為清雅苦愁，這也暗合“秋菊牢騷，不及春蘭華貴”的華嚴庵預言，真可謂“鳥飛草長，鳳去臺空。黃花欲落，一夕西風”，這可作為癡珠與秋痕兩人悲劇命運的題注。而秋痕本人喜靜不喜動，常顧影自憐，落落寡歡，不喜現(xiàn)身于眾人前，只有與癡珠相見、相聚時，因同是天涯淪落人，才有難得的歡顏。愉園其居住的主人采秋則是是落落大方之人，富華大氣的愉園中園林植物配置及其它園林要素設置，較符合園中主人的身份及心態(tài)。整個愉園充滿了希望、幸運及喜氣，暗示了荷生與采秋的圓滿結局，也符合華嚴庵蘊空法師“亭亭凈植，毓秀秋江。人生艷福，春鏡無雙”的字偈。

3.1.4 室外植物景觀重點異而室內同 秋心院室外植物有槐Sophora japonica、竹、梧桐、梅、菊、瓜類、木蘭、枸杞、秋海棠Begonia、白雞冠花Celosia cristata等，愉園室外植物有竹、梧桐、梅、松、罌粟、虞美人、荷花等，可見這兩處植物種類眾多，多樣性均較好。但兩處室外植物景觀重點不同，秋心院中特色為賞菊，而愉園為賞荷。賞菊常伴作詞吟賦，“荷生拈個《菊燈》，癡珠拈個《菊酒》，采秋拈個《菊糕》，秋痕拈個《菊枕》，癡珠又做了一篇《菊花賦》”。賞荷則要在太陽欲落、夕陽霞照時，此時“夕陽映著紅蓮，分外好看”；或雨后賞荷，“只聞得雨后荷香芬芳撲鼻”。秋心院室內植物有茉莉Jasminum sambac、水仙、西府海棠、牡丹等，而愉園室內有蘭花、素心蘭、水梔等，茉莉、水仙、蘭花Cymbidium spp.、素心蘭、水梔均為香花植物，可見這兩處室內植物景觀均以花香取勝。

3.2 花卉應用

3.2.1 年宵盆花 牡丹，特別是春節(jié)牡丹盆花寓意幸福和富有，深受廣大人民的喜愛[6]。現(xiàn)在牡丹在太原為常見的露地栽植花卉，如雙塔寺、迎澤公園都有牡丹專類園，但作為年宵春節(jié)盆栽花卉在太原則不見應用。近幾年太原年宵常用有蝴蝶蘭 Phalaenopsis spp.、觀賞鳳梨Bromeliaceae、紅掌Anthunium andraenum等，而年宵牡丹盆花則在安徽省等地有應用。西府海棠也類似，太原常見露地栽植，而不見年宵盆花應用。可見，太原年宵花卉經(jīng)銷商可以嘗試經(jīng)營這些年宵盆花，以滿足人民群眾對多樣化春節(jié)花卉的需要。

3.2.2 白雞冠花 秋痕曾作《白雞冠花》詩，可見該花卉在清代時期已經(jīng)應用。而宋代詩人張子龍曾作“鹿蔥花盡鳳仙空，一種奇葩色不同。似帶冰霜歸老筆，肯隨籬落斗群雄”的《白雞冠花圖》詩，說明我國早在宋代就已經(jīng)應用白雞冠花，可見古代勞動人民不自覺地對特殊花卉顏色的品種進行定向選擇、繁殖培育，使珍貴品種得以保留。雞冠花有紅、白、黃等色，但較為可惜的是，我國現(xiàn)在園林中應用的雞冠花大多為紅色品種，白、黃雞冠花幾乎不見應用。花色的豐富與新奇有助于園林景觀設計和景觀表現(xiàn)，故需持續(xù)加強花卉育種、花卉栽植、花卉應用等方面的研究。

3.2.3 其它花卉 愉園還有罌粟、虞美人種植，說明在清代就已經(jīng)應用同為罌粟科罌粟屬的這兩種植物。但罌粟因其所結果實為鴉片原料，故當前園林禁止應用；虞美人則不然，當前園林廣泛應用。可見，植物景觀設計時不要只考慮花色花形，還要考慮其對環(huán)境社會的影響。而愉園室內有素心蘭、水梔瓶插花擺放，可見清代時瓶花裝飾應用廣泛。當前我們進行室內環(huán)境設計時，可以多配置有花香的瓶花，與盆花一營造室內環(huán)境氛圍。由此可見，古代花卉應用對現(xiàn)代的花卉應用和研究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參考文獻：

[1]袁進. 浮沉在社會歷史大潮中——論《花月痕》的影響[J]. 社會科學， 2005（4）：112-118.

[2]徐汪涓. 花月之痕 人生之恨——論《花月痕》的行文特色及創(chuàng)作意圖[J]. 戲劇之家（上半月） ， 2012（3）：66-68.

[3]潘建國. 魏秀仁《花月痕》小說引詩及本事新探[J]. 文學評論， 2005（5）：160-167.

[4]李科. 《花月痕》中韋癡珠和劉秋痕愛情悲劇淺析[J]. 時代文學（下半月）， 2010（1）：148-149.

[5]陳俊愉，李師漢編.園林花卉（增訂本）[M]. 上海： 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 1983.

[6]羅寧. 充分認識牡丹事業(yè)， 發(fā)展牡丹事業(yè)[J]. 中國園林，2012（3）：99-101.

備注：文中加引號的引用話語均來自“[清]魏秀仁. 花月痕[M]. 北京： 中華書局， 2001.”一書。

審稿編輯：翁殊斐 劉海濤

作者簡介：

張紅亮（1980-），男，山西壺關人

碩士，農藝師，研究方向為園藝學

E-mail：xihengdesig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