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世界：有聲與無聲

對于許多作家而言，鄉土始終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也是無法回避的情結和母題。

韓少功作為一個有著文學史意義的作家，其作品始終令人關注。早在1985年開始理論倡導“尋根文學”的主張，并開始了鄉土文學的積極探索。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爸爸爸》《馬橋詞典》引發了鄉土尋根的熱潮與爭議，進入新世紀以來創作的《山南水北》獲得第四屆魯迅文學獎，2011年又憑借《趕馬的老三》又獲得了首屆蕭紅文學獎，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創作都深入到鄉土歷史文化深層汲取力量，表現出對鄉土中國一如既往的深切關注，在文壇產生很大影響。

同樣是重建鄉土中國的文學踐行者，王保忠是新世紀以來新興的山西作家，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張樹的最后生活》（獲第三屆趙樹理文學獎）、《塵根》（其中短篇小說《前夫》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提名，《家長會》獲《小說月報》第十四屆“百花獎”優秀短篇小說獎），2011年底又出版長篇小說《甘家洼風景》，在文壇上執著于鄉土小說的創作一路走來，作品對現代化進程中的當下鄉土村莊的境遇和農民生活進行了全面的描述，全方位多視角地反映了底層人們的生活狀態與精神困境，在國內文壇的影響逐漸呈上升趨勢。

一個是新時期以來致力于鄉土尋根的湖南作家，一個是近幾年根植于晉北鄉村的山西作家，盡管年齡、籍貫、創作特色各異，但并不妨礙他們都致力于書寫鄉村的努力，都是久居農村卻思考著農村的現代化進程與出路的鄉土作家。2009年韓少功發表了中篇小說《趕馬的老三》（《人民文學》2009年第11期），2011年王保忠發表了長篇小說《甘家洼風景》，兩部小說都以傳統的寫實手法展現了一南一北兩個村莊的世態百相，塑造了中國文學人物長廊中難得的人物形象——村長，同時借村長這個獨特的底層視角，展現了鄉村世界面對現代化、城鎮化進程的種種裂變，以鄉村人物《儒林外史》式的出場方式發出對鄉村式微的種種喟嘆，交織著作家們或溫暖或悲涼，或希望或無奈的復雜情感。

一、村莊：熱鬧與寂寞

今天中國村莊的空心化、鄉村精神的荒蕪化至今沒有走出費孝通先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斷言：“中國都市的發達似乎并沒有促進鄉村的繁榮。相反的，都市的興起和鄉村衰落在近百年來像是一件事的兩面。”中國作家生活在當下共同的鄉村語境之下，自然無法逃避這個事實。村長——這個中國基層最小的“官兒”自然對此現實有著更為深切的了解。兩部作品中的村長：老三和老甘，由于各自的原因都有被鄉政府撤職的打算，但是又由于村里實在沒有可以頂替的人選而一再擱淺。《趕馬的老三》中，鄉長不滿老三這個村長，親自下村了解情況，但訪來訪去發現可以取而代之的人選并不很多，原因是“年輕人大多進城打工，高學歷者有的當了磚廠老板，有的跑鋼材生意……有的連老婆孩子都接近了城，哪還有愿意回到村里領這個一百八——窮困村的干部補貼就這個一耳勺。”《甘家洼風景》中，老甘的處境更為尷尬，作為一個全村只剩下十幾戶人家的村長，老甘確實也沒啥可干的了，“村子里沒幾個活物了，他這個村長又有啥可干的？”（《活物》）用文中張秘書的話說就是“換誰都是個光桿司令”。于是，老三和老甘只能還當著并沒有多少實權的村長，體驗著相同的寂寞與惆悵。

當然，這兩部小說都有對鄉村衰落的擔憂，但著力點明顯不同。韓少功筆下的山灣村人多熱鬧，王保忠筆下的甘家洼則是荒蕪寂寞的。

《趕馬的老三》通篇是由村長老三解決鄉里紛爭構成，有紛爭意味著還有事可干。雖然三灣村的年輕人大多進城打工了，還有很多完整的家庭存在，還會有兩口子打架打得雞飛狗跳，也會有無賴村民找茬訛人錢財，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還會耍潑放賴，喪葬儀式上還是要恪守綱常之禮請道士誦經唱夜歌。于是，村長老三人很忙，不僅要應對上級攤派集資問題，還要解決鄉村鄰里各種矛盾糾紛。

《甘家洼風景》作為“國內首部集中、深入地挖掘‘空村’現象的長篇小說”，描寫了甘家洼入走村空屋空的現實困境。村里學校都“塌鍋”了，甚至連一家像樣的小賣部都不存在了，村里沒幾個活物了，連老甘的妻子都跟人跑了（《活物》）。很多時候，老甘不是在解決鄰里糾紛，上級攤派，而是和他的小狗“就那樣望著不遠處那悄無聲息的死火山發呆，一動不動的，好像他跟那山一樣，也熄滅了”。現在的甘家洼寂寞荒蕪的現實觸目驚心，令人動容，那過去的甘家洼呢？“從前，還有個賭博斗毆的，還有個兩口子吵架拌嘴的，還有個偷雞摸狗的”，過年的時候要唱大戲的（《空城計》），結婚時會說四六句的人還是很多的（《鬧喜》）……。

把兩部小說用時間連接，我們會發現從前的甘家洼就是現在的三灣村，三灣村現在的熱鬧正是甘家洼過去的熱鬧，那么三灣村的將來呢，會成為現在的甘家洼嗎？這個問題不能不令人深思。

作為深切關注當下鄉村發展的作家，韓少功和王保忠對農村的空心化的現狀及其原因都有其深刻的認識。韓少功在接受《羊城晚報》的記者訪談時就提到，“城市的繁榮是以削弱、剝奪、損害鄉村為前提的，用學術語言包裝一下，就是各種生產要素向城市集中為前提的。它把鄉村優秀的人才吸引了，那鄉村怎么發展啊？農村的父母花了很多錢，把孩子培養到了高中畢業，然后孩子就去城里了，農村的投入變成了對城市的回報”。王保忠在接受《文藝報》記者采訪時不止一次的提到，“青壯年勞力涌入城市打工，還有一些青年人則通過考學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鄉村，精華和希望走了，缺少了智力和文化支持的村莊焉能不枯敗、不消失？”作家們不僅僅對城市化進程中的物質鄉村的衰落深有體會，更多的是對正在消逝的文化鄉村的擔隴與困惑。

二、人物：鄉村智慧與無奈堅守

同是鄉里人物的刻畫、鄉村故事的書寫，不同視角下的人物會顯示出不同的性格側面，更彰顯出作家不同的人生體驗和創作旨向。魯迅啟蒙視角下的人物愚鈍麻木而不自知，其對國民性的批判深度發人深省；沈從文自詡“鄉下人”的視角下人物純樸天然而不做作，在自然美和人性美的書寫中，以期尋覓理想和精神的家園；趙樹理則以一個民間“說書人”的身份道出鄉土與政治的緊密聯系。

我們從村長形象的塑造及其與鎮長/鄉長之間的較量來理解作家各自的鄉土經驗。

韓少功筆下的老三更像一個大智若愚的鄉間智者，表面的笨拙掩蓋下的是獨有的鄉間智慧，駕輕就熟地解決著村里的矛盾糾紛，文中鮮活生動、充實豐盈的生活細節凸顯出作家別樣的鄉土視角。老三用順水推舟的思維方式教育了想欺詐外來人的國少爺；“故意挑撥”慶呆子和莉瘋子打架，組織雙方親屬罵架，卻實際上解決了兩者的家庭問題；他利用鄉村的“迷信”，教訓了借葬禮發財的皮道士。在和任鄉長所代表的那一套現代知識體系的較量中，任鄉長在老三的裝傻充愣面前和村民刁蠻耍賴面前數次狼狽落敗。在鄉政府開發旅游的集資任務攤派會議上，老三用裝傻充愣使得集資動員無果而終；用給鄉長化解危機的機會要回了小灣村的茶園……。

王保忠筆下的老甘，作為空心村的留守村長，已無人可管，連老婆都跟著人跑到了城里，孩子也跟著爺爺奶奶進城讀書，很多時候老甘就和他的小狗望著村背后的死火山發呆。《甘家洼風景》中的開篇極盡渲染了老甘的寂寞、苦悶、失落。畢竟作為一村之長，老甘也想有所作為，無論是臘月二十三為村里請來戲班子熱鬧熱鬧（《空城計》），還是喝醉酒后在大戲臺上發表重建鄉村的宏圖志向（《酒國》），種種努力的行為背后顯出的是力不從心的尷尬和螳臂擋車的可笑。面對村里矛盾和變遷，老甘自己都意識到自己面對問題的無能為力，鎮長在老甘面前處處顯示出高高在上，更多的是責難和奚落，這個留守村長完全是失語的狀態。

在兩部小說中作家都賦予了村長善良的品格，他們都通常站在村民利益的立場上思考問題解決問題，小說因此也獲得了溫暖直指人心的力量。這里的村長不是趙樹理筆下“基層干部是混入了黨內的壞分子”，作家更多地讓他們代表民間的立場，代表傳統的言說方式，賦予其更多的理解和同情。而與之相對應的鄉長/鎮長的話語方式則是官方的是代表權利意識形態的。

不難發現，不同于《爸爸爸》中經由現代意識觀照下的鄉土——蒙昧混沌，韓少功從《馬橋詞典》開始就隱含著對現代性的某種拒絕和排斥，這種鄉土寫作中隱含著與知識分子啟蒙傳統并存的民間傳統，是知識分子對傳統文化的重新發現。《趕馬的老三》中老三用他的鄉村智慧解決了一個個具體的現實矛盾，恰恰透露出韓少功對中國最底層的農民的智慧的理解，對中國傳統鄉村文化的解讀，可以說，韓少功從民間文化的視角重新實踐著他的“文化尋根”。“鄉土中所凝結的傳統文化，更多地屬于不規范之列。俚語、野史、傳說、笑料、民歌、神怪故事、習慣風俗、性愛方式等，其中大部分鮮見于經典，不入正宗，更多地顯示出生命的自然面貌。”這種民間傳統的重新發現，突破了現代性和鄉土政治的闡釋模式，鄉土不再是僅僅被看的對象，更是“自鄉土之內向外看現代，現代怪異夸張且自以為是；自鄉土之外打量老中國，則是對鄉土之美的發現，是對鄉村倫理邏輯合理性的承認”。這種不同于以往傳統鄉村啟蒙方式的敘事視角使得小說呈現出一種別樣的思考角度，新鮮而意趣盎然。《甘家洼風景》中作家無意批判和也無意啟蒙，直面老甘的無奈和堅守，也是直面鄉村空心化觸目驚心的真實。在鄉村/城市的雙向關照中，老甘的困惑是面對當下村落經濟的衰敗和城市文化的入侵的力不從心，也是鄉村經濟在現代化進程中必然經歷的困境。可以說，王保忠正是從這種“現代化進程的視角”展現鄉土社會的邊緣性和農民身份的被動色彩，也顯示出尋找新世紀以來新的鄉土認知方式和審美表現形式的努力。

讀《趕馬的老三》像聽一鄉間智者圍爐夜話，扯白談玄之間，鄰里趣事信口拈來，其他村民如國少爺的刁鉆使詐、皮道士的投機鉆營、善瞇子的耍賴放潑等等在作家筆下也盡顯民間世態百相，說者不經意間盡顯詼諧智趣，聽者莫不會心皆笑，而此中真意，又盡在微妙難言之處。作品整體基調是輕松的溫暖的，洋溢著喜劇的格調，即使也有面對現代化進程的無奈也有悵然若失，但掩不住的是活潑智趣的鄉土智慧。而《甘家洼風景》中的鄉村地處晉北地處黃土高原，土地干旱貧瘠，民風樸訥無言率真憨實，色彩總體上是晦暗的感傷的，浸染著悲涼蒼黃的情調，展現了現代化過程中正在式微的鄉村風景，呈現的是農耕文明在當代社會生活中尷尬、落寞的處境，這是為正在消逝的鄉村唱的一曲挽歌。老甘的堅守增加了作品溫暖人心的力量。

當然，兩種不同的色調和人物書寫，不過是“千面之國”（韓少功）的鄉土中國在不同作家筆下依據自己直接體驗的自然呈現。

三、敘事：從容與焦灼

當然，我們也注意到，在這兩個鄉村世界中，兩位作家都采取反啟蒙的立場，摒棄道德的說教，在既不俯視也不仰視的平等角度上勾勒農民。農民們用自己的方式思考、生活、做出選擇，這種寫作角度顯示出作家對農民自身主體性建構的一種努力。這也是當代很多作家都在進行的寫作實踐，他們試圖改變在文本中改變農民在幾千年的歷史中地位卑微的無言狀態。但是，任何一部作品都需要知識分子為農民代言立說，每部鄉土文學的背后，都有一種隱居在鄉間的知識分子的聲音，這種聲音被隱藏在老三們和老甘們背后。注重了用對話交代事情，用聲音交代行動，韓少功恢復了農村生態的勃勃生機，也正是用這種方式，這部小說顯示出趙樹理式“有聲的鄉村”的迷戀。

畢竟，韓少功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作品中那些渾然不覺的抒情語調不時泄露出知識分子無聲的喟嘆。當老三由村頭變為趕馬人，趕馬上山，小說敘述語調陡然變成了田園牧歌式的抒情語調，無論是那零零散散地灑落山林間的一線馬鈴聲，和那讓百鳥噤聲山河黯然的民間情歌，還是對那井水最甜野楊梅最大的山溝地名的熟稔，都是作者詩性隋懷的表達，沈從文式的鄉村牧歌對照的作家從容自信的創作心態。

相比較而言，《甘家洼風景》敘事基本是指向內心的，正如著名評論家雷達認為，王保忠擅長寫人的尷尬的處境和微妙的恐懼。《甘家洼風景》的聲音更多來自于老甘的內心世界，在《活物》和《酒國》中我們不能不驚嘆于作家對農民內心世界的體諒與揣摩，通篇由老甘的內心活動構成，悄然形成一個豐富而又寂寞的內在世界。不僅僅留守村民的世界是指向內在的，連外出務工村民更多時候也是指向內心的，我們聽到了小鳳和天成面對城市的險惡時無助的內心掙扎，（《城市》《鴛鴦枕》）。無聲的鄉村和內心澎湃的村民的書寫方式也許是對這群被漠視者的最恰當的詮釋方式，也泄露出隱匿在人物背后的知識分子人世情懷：同情、悲憫、焦灼。鄉村世界從來都是要知識分子來代言立說，魯迅式沈從文式趙樹理式，鄉土小說的呈現方式本來就不只是這幾種，我們也不必把當代作家生拉硬扯到這些大家的名下。

韓少功一年中有半年是在湖南一個叫八景峒的鄉下農耕兼寫作，儼然一介農夫。生活在這湖光山色中，溫熱潮濕的空氣，到處是竹林楊梅的山水滋養了韓少功溫潤從容的鄉村情誼。而另一半的時間在海口工作，恢復了知識分子身份的韓少功，又忙著編雜志搞出版，這“左眼看城右眼看鄉”的視野轉換，對于作家而言應該是一種幸福更可能成為一種寫作心態。正如韓少功在《山南水北·香港版序》中說，這是他“時隔三十年后對鄉村的一次重新補課，或者是以現代都市人的身份與土地的一次重新對話”，我們也不難看出，《趕馬的老三》也屬于這次“補課”的延續。《趕馬的老三》有對現實的批判，但審視農村目光的更為溫和從容，更多的是對鄉村倫理合理性的認同，是對民間語言趣味性的展示，對民間文化豐富多樣性的重新發現。

王保忠，晉北鄉村成長起來的作家，自然離不開他的六棱山、桑干河，和干枯的火山腳下一片片的向日葵，現居在一個地處城鄉結合部的縣城，在縣文聯工作任職，并編輯一本叫《火山文化》的刊物，有鄉土生活的切身體驗，有知識分子的身份和職位，農民的和知識分子的雙重身份經常交織成“我們”的視角，難分難解，感同身受的鄉土經驗使得小說常常顯示出沉重悲涼的色調。

很多評論家都注意到了這兩部小說的結構和人物出場方式，它們不約而同地被與《儒林外史》掛上鉤。

《趕馬的老三》是一個中篇小說，由六個故事構成六個小節，每個小節一個題目。以老三為主線，但在每個小節里，都以一個村里的典型人物為主要描述對象：國少爺，慶呆子和莉瘋子，皮道士，善瞇子。每個故事都能自成一體，可以獨立形成一個短篇小說。“這種類似古典的明清小說筆記，人物陸續登場，情節環環相扣的寫法也運用在《甘家洼風景》中。”“全書采取散點透視的方式，二十篇短篇小說各自獨立，又相互聯貫，形成一個完整的有機的敘事群落。這種結構類似于《水滸傳》《儒林外史》等中國古典小說，一個人物的出場牽扯出另一個人物。”

當然，任何一部小說的結構又都是在作家各自表達時代和現實經驗的基礎上形成的，不可能完全模仿一部古典小說就可以成就自己的小說世界。每部小說的結構和小說內容都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寫法結構上的精心經營是為了更好的表現世界。人物不經意的一句話帶出另外一個人物或者故事，就如同村里街坊鄰里在聊天嘮閑嗑時，有意無意地絮叨出村里某家某戶的是是非非家長里短。把整個系列貫穿起來讀，我們看見的是在各自土地上生存的農民的生活剪影。費孝通在考察中國農村時曾經指出“鄉土社會的一個特點就是這種社會的人是在熟人里長大的。用另一句話來說，他們生活上互相合作的人都是天天見面的。在社會學里我們稱之作Faceto face group，直譯起來是面對面的社群”。在由親戚、本家、熟人構成的鄉村中，鄉土世界的瑣碎和庸常，又在這種小說結構中得到了有效的廣闊伸展，成為和小說內容難以分割的有效肌理。

真正意義上的現實主義鄉村文學，從來都是執著于對普通人生存和命運的揭示與探索，而“作家的出生地、成長地和個體人生之間的關系，就不僅具有地理學的意義，它也必然是一種倫理關系、道德關系——出生地和成長地的一事一物，都可以作為個體人生的見證人，記錄和刻寫下他曾經的悲傷與快樂”。真正扎根于鄉土的當代作家，無論是韓少功還是王保忠，他們在寫作還是生活中處處顯示著對中國鄉土的關切。他們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中國的社會問題關鍵在于鄉土，當下鄉土的困境必須解決，他們也理解并愿意用一己之力幫助這片土地以及在此生活的人們，以行動參與鄉村生活，紙筆是他們最好的工具。他們的文學或在水光山色中生長，或在在肥泥瘦土中深掘，必定會繁茂出了一個個獨特的豐贍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