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經意間,走上講臺已多年。在這些年里,我教過的學生很多,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也很多,莫小梅就是其中之一。
莫小梅對文學很感興趣。當時我年輕氣盛,上課時喜歡旁征博引,學生自是聽得如癡如醉。而在課余時間,總有很多學生圍著我,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在這眾多的學生當中,我總會看到莫小梅那雙與眾不同的大眼睛,那眼睛里裝滿了對文學的熱忱。
還在初一時,莫小梅就是班長,并榮獲“三好學生”“優秀班干部”等稱號。在所有科目中,她語文成績最好,其他科目成績也不賴。這是我通過原來教她初一的語文老師那兒了解到的,他們上初二時,我才開始接手這個班。后來,我發現這個女孩特愛寫作,除了寫我所布置的作文之外,她還另外寫了不少。她總在作文本里寫上這樣一句話:“老師,麻煩您給我改那幾篇好嗎?謝謝!”每每看到這行字,我就感到特別親切,因此總盡力批改,并附上一些鼓勵性的話語。
日歷在繁忙的教學中漸漸變薄。初二上學期結束了,她的語文成績不但是班里第一,而且是全年級第一。但她的其他科目成績,諸如數學成績卻滑落了,很明顯,這是偏科所致。
有一次在課堂上,我說家中存有四大名著。這一說不得了了,班里很多學生都想向我借書,其中也包括她。我放言道:“凡語文期末考試獲80分(滿分100分)以上者均可借閱!”同學們紛紛贊同。可事與愿違,那學期由于題目出得偏難,很多同學都考砸了,其中就包括她,我記得她只差兩分就上80分。我心想,這樣也好,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同學們還得為升學考試而努力拼搏啊。可當同學們來領取“家庭報告書”那天,她跟班里一位同學來拜訪了我,當然為的是借書一事。看著她急切的樣子,想到她其他科目的成績,我說:“哎呀,真不巧,書已經被我朋友借走了。”于是她帶著失望離去了。
最后一個學年,同學們越發努力了,可她還是老樣子,繼續做著那繆斯的夢。一次,她指著一則廣告給我看,上面說是入會以后投稿優先發表等許諾,可一看那入會費竟然是80元。我料想她可能要入會,果然她開口就拋出話來了。不過,她現在還沒有錢,想先向我借,日后再還。我拗不過她,答應借錢給她(但錢不在身上)。放學后,我便準備那錢,可仔細一想,覺得不大對頭,這是不是在騙人呢?聯想到此前自己投稿到某雜志社,雜志社說要附上幾十元的評審費,我將錢附上了,可半年過去了還杳無音信,顯然是上當受騙了。趁著晚上下班的輔導機會,我把她叫出教室,語重心長地說了此事,她借錢一事只好告吹了,她頗為不悅地拿著那張廣告單回到座位。后來我得知,她還是入會了,并發表了一些文章。
初三上學期段考過后,有一天我批改初一作文,發現那道作文題很適合本班學生,便決定拿這題目來給本班學生寫,看看他們心里到底想說什么,題目是《老師,我想對您說》。布置過后不久,我便收上來批改,她的作文卻令我頗為尷尬。她在文中這樣寫道:“老師,在這以前我總認為你是多么了不起,你知識淵博,上課令人神往,可有兩件事促使我改變了對你的看法,那就是借閱名著時你拒絕了我,借錢入會時你又拒絕了我,你是個十足的‘偽君子’‘小人’,你說話不算數,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所說的每句話了,包括上課所講的。”嗚呼,再沒有比這更悲哀的了,本來看到她的理科成績江河日下,想借此提醒她先顧及學習,等升學了再說;本來怕她上當受騙,所以委婉地拒絕了她,可她卻以為老師在騙人!
由于沉迷于寫作而未能自拔,所以她的理科成績考得一塌糊涂,很多任課教師再也忍不住了,都找她談心,希望她收收心。期末考試結束后,還沒等學校宣布放假,她就提前回家了。
期考成績出來后,學校照例是開校會進行總結并頒獎。那天上午,我正站于校門口,準備參加校會。很多學生忙著集合,有點亂糟糟的感覺。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女孩從校門口閃了進來,不錯,是她,她手里還拿著一個行李袋。此前,我聽同學說,莫小梅不想讀書了,想和父母去遠方做生意。難道今天是來收拾東西的么?校會剛剛開始,我就走到她的宿舍,果然,她正將衣服、書等物品裝入行李袋里。我對她說:“聽班里同學說,你不想讀書了,是真的嗎?”她聽后不作聲,兩眼看著別處。“你為什么不想讀書了呢?你成績不算差呀!期末總成績還挺靠前的,為什么要自暴自棄呢?”我繼續說道。“是呀,我為什么要自暴自棄呢?”她反問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不走,我要和同學們共度最后一個學期。”我松了口氣,就這樣離開了宿舍。
可誰知,到下午我來學校的時候,班里同學便告訴我她已離開了。過了兩天,我趕到她家里,她家已人去樓空。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她。
夜闌人靜,坐在案前,我心里充滿了悵惘。或許,當時我應該更多地去了解她的心理,應該向她解釋為什么不借書給她,為什么不借錢給她。最后一次和她聊天時,我應該先坦誠地向她道歉,再給她解釋。那是我最后一次消除誤會、勸她留下的機會呀!作為老師,我后悔我沒有以真誠的言行,來安撫學生失落徘徊的心。
(責編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