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見大

《捕蠅紙》是難得一見的佳作，其核心筆法就是小題大做，目的就是小中見大。

在這篇偉大的作品中，蒼蠅們的擬人性被挖掘得更深，從這只小生靈出場的一瞬，到整個掙扎的過程，作者都完全像寫人一樣去寫，連他的最后都“像睡著的人”“像一只微小的人的眼睛，在不停地一睜一閉”。

這一描寫意義深刻，發人深省。

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時，那感覺簡直就像被按入了海底或是被從海底一下子撈了上來——一篇短短的文章，竟能如此震撼人心。過后展卷再讀，覺得作者寫這些蒼蠅，簡直就像在寫我們人類一樣：

開始，我覺得穆齊爾寫這個小生命，寫其一步步悲慘地不屈地掙扎著卻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的過程，其給予我的震撼與曹雪芹《紅樓夢》中的林黛玉、香菱和晴雯，與雨果筆下的冉阿讓和卡西莫多，與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和子君所給予我的震撼一樣，這些人在人世上一步步苦苦地不屈地掙扎著卻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過程，與這只蒼蠅何其相似！我們可以說，穆齊爾筆下的這塊捕蠅紙，就是高天厚土中悲慘世界的濃縮版。

這其中的悲憫紅塵之心，真是天日可鑒。

我知道：我是被作者的這種悲憫之心震撼了。

后來再讀，我竟然覺得，穆齊爾筆下的這些可悲的蒼蠅，竟不止是那些偉大作家筆下的個別悲劇人物，似乎我們這個世界中特別是我們中國許許多多的人，都像那些蒼蠅一樣，因為“習慣”，因為“從眾”被粘在各自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命運的紙上，受著來自身外的或是自身的種種鐐銬的無情的折磨。你看，在作者的筆下，這蒼蠅不就是一些以身試法者的化身嗎？

大觀今日之天下，大批大批的貪贓枉法者，先是被這“紙”的“芳香”氣味所吸引，開始粘上時還渾然不覺或是沾沾自喜，其后的掙扎，舉手投足，伸腿引頸，都還可能引以為高妙，雖然他明白“臟錢涼酒，早晚是病”，他不還“習慣”的貪之飲之嗎？雖然他明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不還照樣暮鴉投林一般，無盡無休嗎？還有那些賭徒，那些毒販，那些殺人越貨者，那些造假販假的人……

據我們猜想：作者對這個群體死亡時那種痛苦的描述，也可能就是要呈現一個寂靜的微雕式的屠殺場景。穆齊爾當時正經歷可稱人類歷史空前的浩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一個又一個戰場上，那些掙扎著無可挽救的集群死去的可悲的士兵，與這些捕蠅紙上的蒼蠅有什么兩樣？作者在對可怖的捕蠅紙進行描寫時，把人性與掙扎的蒼蠅聯系起來，對這個世界來說，他如此努力描述的就是一則世界性的寓言，一幅人們活生生的走向死亡的縮影。

值得指出的是，穆齊爾在作品中對這個世界所抱的一種態度，所呈現的一顆虔敬之心：對待萬事萬物，都是通過觀察與理解開始的——寫一只蒼蠅，甚至不是蒼蠅的一生的全部，僅僅是蒼蠅罹難的一個過程。

在穆齊爾這篇文章看來，其“小中見大”，“小”是一個具體場景，“大”便是大視野，大情懷。

這篇文章的可貴之處，還在于全文都以深厚的感情關注著思考著人類的生存狀態。

其關注生存狀態，不僅是歷來作家們的永恒主題，亦是高考的常態命題——翻一下近三年的高考作文題，便會感到比比皆是。試看：

2010年：人生的光影變化、找回童年、人的成長是有規律的、角色轉換之間、我生活的世界、綠色生活；2011年：總有一種期待、堅守夢想、拒絕平庸、我的時間、回到原點；2012年：期待成長、你想生活的時代、人生中的賽跑、把握方向、站在路邊鼓掌的人……

高考的關注，更反映了社會的關注。

在對生存狀態的關注中，期待出現更偉大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