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傳說中原尋蹤

“柳毅傳書”是一個富有浪漫色彩的傳奇故事，出自唐人李朝威的傳奇小說《柳毅傳》，一千多年來受到人們的廣泛喜愛。故事講述的是洞庭龍君之女嫁給涇川龍君次子，受到夫家虐待，被迫在郊野牧羊時邂逅書生柳毅，托他送信與父母。龍女得救，愛上柳毅，其叔父錢塘君即令柳毅與龍女成婚。柳毅認為傳信乃急人之難，并無私意，故嚴詞拒絕而去，后龍女沖破重重阻礙，二人終成眷屬。故事歌頌了柳毅的見義勇為和龍女對愛情的執著追求。

文人的渲染使柳毅的故事更加新穎，情節更加離奇曲折。后來《柳毅傳》又被元代戲曲家尚仲賢改編為雜劇《柳毅傳書》。新中國成立后，把《柳毅傳》又拍成電影，使柳毅成了家喻戶曉、人人敬仰的一位傳說人物。目前，全國許多地方聲稱是柳毅傳說的主要流傳地，如湖南岳陽、江蘇蘇州、甘肅涇川、山東濰坊等。殊不知，在中原河南，也有一個地方不僅有柳毅的傳說和廟宇，還有歷史上保留下來的“柳毅故里”石碑，她就是豫北衛輝的柳位村。

歷史悠久的柳毅大王廟

柳位村，原名柳毅屯，歷史上曾叫柳園口，現隸屬河南省衛輝市龐寨鄉，地處衛輝、延津、浚縣三地交界處，古黃河曾流經這里，如今黃河故道濕地依然存在。

走進村子中央，遠遠就會看到村委會路口矗立著一塊石碑（圖一），立碑年代巳無從考證，上有行書“柳毅故里”四個大字，碑上刻有一副對聯：“夫貴妻榮慢說當年不第，圣蔭民祀儼然故里可封。”

石碑北側，穿過村委會大院，即看到柳毅大王廟的廟門，廟門刻有對聯：“圣蔭治黃功績卓著，普渡眾生民祀虔誠。”（圖二）

走進廟內，穿過兩旁栽有蒼松翠柏的甬道，迎面就是正殿（圖三），門口掛著寫有“柳毅大王廟”的牌匾，左右兩側貼有對聯：“誠心積德必有應，四季平安積善人。”殿內中央供奉著柳毅夫婦塑像（圖四），丫鬟和童子分列左右。

正殿外西側墻上掛有展示柳毅故事的宣傳畫，西側墻頭分別刻有“修復柳毅廟碑志”和“柳毅史考”兩通石碑；東側墻邊豎著兩通石碑，分別是“柳毅功德昭彰碑”和“柳位村名考證碑”，分別介紹村名的來歷以及柳毅大王的事跡和功德。

據“修復柳毅廟碑志”介紹，柳毅大王廟為紀念村人柳毅在治理黃河時不幸身亡，被皇上敕封為河神，位居大王之職后而建。廟址原在村東的古黃河堤上，明萬歷年間重修，清同治年間本村寨墻筑起后為請柳毅當寨主，村人又將廟遷到東門里華嚴寺的東側，后因年久失修，廟被損毀。如今的柳毅大王廟是1988年重修的。柳毅大王廟西側是2008年重修的華嚴寺，始建于唐高宗顯慶四年（659年）。

唐皇敕封的治河英雄

與膾炙人口的柳毅傳書故事不同，在柳位村村民的口頭傳說中，柳毅是唐代為治理黃河壯烈犧牲的一位大英雄。

相傳柳毅是唐代汲縣柳園口（衛輝在唐代稱汲縣，柳位村在唐代稱柳園口）人，其父華雄飽讀詩書，以教書為業。柳毅娶妻盧氏，兩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柳毅自小受到父親的良好教育，詩書俱佳，但在科舉考試中卻未能取得功名。后來，里長器重柳毅的才華，推薦他到黃河上管理河務。柳毅盡心盡責，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

一天，柳毅巡查黃河大堤到山東南華（今山東東明）附近，發現大堤上有多處滲漏，隨時有決口的危險。柳毅怕黃河大堤崩塌，日夜領著河工加固大堤。正在這時，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就在這危急關頭，柳毅急中生智，順手掂起河工用來蒸饅頭做飯的一口大鐵鍋，大聲對河堤上的河工喊：“河工們，當我抱著鐵鍋下去堵口的時候，你們要趕緊往下扔石頭、撂草袋、投埽捆。”河工們聽到喊聲，才猛地回過神來，剛想去攔住柳毅，誰知柳毅早已縱身跳下大堤豁口。河工們眼瞅著頂住決口的柳毅卻沒有辦法救他，只好大聲喊著柳毅的名字，抬起石頭、草袋，猛往豁口處扔。大堤決口堵住了，柳毅卻再也沒有上來。

古代為治河而殉職的人要封為河神，頭等功者為大王，二等功者為將軍。皇帝知道柳毅用身體堵決口不幸殉職的壯舉后，念他治河有功，下旨敕封柳毅為黃河上的柳大王，敬為河神。為了彰顯柳毅的功德，皇帝還命人在他遇難的南華和原籍汲縣各蓋一座大王廟，讓百姓世代供奉。

如今的柳毅大王廟前豎立了一塊“柳毅功德昭彰碑”，碑文對柳毅的事跡有著更加“歷史化”的記載：

唐代柳園口人柳華熊，字老公，行醫教書，廣行善事，深受村民愛戴。農歷三月二十二日，柳華熊喜得貴子，取名九斤，村民如得星月，賀喜者眾，滿月后更名為全喜。

十余年后，黃河屢次洪水泛濫，人民生命財產遭受巨大損失。唐高宗顯慶四年（659年），佛門華嚴派鐘馗遠，為使民眾不遭黃河水患之災，久遠平安，奏準皇上在柳園口修建了華嚴寺。寺中修有三尊大佛，以鎮該段黃河蒼龍作怪。據說華嚴寺圖紙由唐僧陳玄奘在印度繪制，由洛陽白馬寺慧清長老魯承送圖來柳園口，并負責監督施工，當時慧清長老住在柳華熊家。

慧清長老來柳家住后，全喜便拜長老為師。15歲那年，慧清長老見這孩子辦事、讀書皆有毅力，便為其更名為柳毅。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柳毅赴京應試，乘船去西京長安途中，在武陟縣境黃河與沁河交匯處，巧遇去娘舅鄭明遠（洛陽州官）家探親的范陽縣令盧浩之女盧秀英。當時急風暴雨來襲，盧秀英不幸翻船落水，柳毅見狀拼命相救，救出盧秀英后又讓其在孟津驛館療養。柳毅因此誤了考期，后又將盧秀英護送至洛陽她的娘舅家。盧秀英為柳毅的義舉所感動，決定以身相許，與柳毅結為夫妻。這在當時被傳為佳話。

唐高宗上元元年（674年），對黃河又一次加固重修，柳毅帶領民眾吃苦耐勞，日夜奮戰，出色完成了任務，被汴州剌史提升為水利督監。任職期間，黃河泛濫成災，柳毅為官清正廉明，盡職盡責，率領民眾夜以繼日奮戰在黃河大堤上，為百姓除害驅難保平安，西至孟津，東至東明，沿河百姓無不敬仰。

唐高宗儀鳳元年（676年），天降大雨，黃河泛濫，柳毅在東明縣境內一次抗洪搶險中以身殉職。唐高宗下旨敕封柳毅為黃河河神，位居大王之職（50里為將軍，100里為大王），賜他的夫人盧秀英為“靖國夫人”（后人稱大王奶），生前享國家俸祿，死后與柳毅同享人間煙火。

黃河岸邊的人們為了紀念這位英雄，東明縣將當地的一條河流改名為柳公河（今萬福河），家鄉的人民為了表達對柳毅的敬仰和懷念之情，將村名也改稱“柳毅屯”，并在村中修建了“柳毅大王廟”，同時把他的生日農歷三月二十二日定為廟會，一直延續至今。

護佑眾生的柳大王

柳毅被唐王敕封為“河神”后，受到沿河岸邊百姓的敬仰和崇拜。百姓俗語稱：“山里敬土地，河里敬大王。”沿河附近的船工逢年過節經常向柳大王焚香許愿，祈求平安。此外每逢開船前，船老大必先問一下要去過河的人中有沒有“柳毅故里”的人。如有，船老大就會恭敬地把他請到船頭坐下，以示對柳毅的尊敬。

每年農歷三月二十二日柳毅生日這天，是柳毅大王廟廟會會期。屆時，四面八方的民眾紛紛涌向柳毅大王廟來祈福許愿，現場香煙繚繞，人聲鼎沸，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在柳毅大王廟內，我們還看到一些信眾給柳毅大王豎立的功德碑。

功德碑一：

（碑聯）大王爺保民臣普度眾生心誠者有回應順乎人情

（碑文）柳毅大王爺真神也！大王神恩浩蕩，功德無量，我們全家永遠銘記大王爺保佑我們平安度日，年年好運，永遠感恩。特立此碑。

立碑人 李云廣 李素英 夫婦

二〇〇二年十月三日

功德碑二：

（碑聯）心誠神點化高中榜首意真仙幫助功成名就

（碑文）趙建德李運梅為子趙利強求功名，大王爺顯靈，被南京重慶二軍校錄取，特立碑紀念。有求必應，稱心如意。

衛輝市龐寨鄉梨元三村趙建德李運梅敬立

二〇〇九年臘月二十六日

全面審視柳位村的柳毅傳說，我們發現其帶有濃厚的歷史色彩，少了些虛幻和縹緲，更多地呈現出動人心魄的悲壯與震撼，具有強烈的現實感染力。有人推測，唐代李朝威撰寫的《柳毅傳》，或以衛輝柳毅為原型演繹創作，只不過把柳毅生前活動場所黃河改為洞庭湖，把他舍身堵決口、死后被封為黃河河神的事，改為與龍女傳書結為夫妻成為洞庭湖中神仙。這種假設是否真實我們不得而知，但衛輝柳位村的柳毅傳說承載著當地民眾的村落歷史記憶，不僅是他們口傳的村落歷史，更是他們加強村落認同和增強群體凝聚力的重要載體，這份歷史記憶展現出的民眾對柳毅的情感確是真實無疑的，是值得珍視并加以傳承的。2007年，河南衛輝柳毅傳說進入首批河南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從此得到來自政府、學者、村民等社會各界更為全面的保護、傳承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