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刺

穿綠裙子的時候，橘子矜持，內斂，擅長微笑。而穿著黃裙子的時候，則熱情放蕩，恨不能將夜晚的寂寞都寫在臉上，站在街上找人閱讀……

橘子最近辭了職，在家里做淘寶店。她心靈手巧，手工做的包啊裙子啊，都能換來不少錢。

說來好笑，她到北京，第一份工作竟然是在一家大牌專柜做BA。趙牧陪著老婆逛商場，累了，一個人找椅子坐。看到橘子柜臺外面有一個單人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就盯著橘子看。

看就看唄，橘子想，最好能看到我賣的口紅。剛想到這兒，那人就評論說：“這口紅不適合你。”

橘子微笑著，身后就是鏡子，瞥一眼，想不理會，又不甘心，回了一句：“先生要買口紅嗎？”

潛臺詞很明確，要不買就一邊玩兒去，哪來的空兒陪你調情。

那人卻接著說：“你眉細，清秀，屬于民國款，而你的口紅是法國調兒，顯然錯了。”

正說話間，那男人的女人喊他：“趙牧，你來幫我看項鏈。”

自然，趙牧將老婆帶到了橘子面前，選了一款價格不菲的口紅。臨了又對著橘子說：“這款也適合你用，你用了就知道了。”

橘子的BA生涯隨著她的手工制包專長出名后，便結束了。她喜歡上一個已婚的男人，叫李漁。大概生在魚米之鄉吧，每餐必吃魚。而橘子不喜歡吃魚，總覺得魚的刺太細了，專門和她作對。第一次和李漁一起吃飯，就被鯁住了。咳嗽不止，把李漁忙得緊張不已，去了醫院才取出來。連早些時候準備的曖昧全都拋棄了。自然，這是李漁后來告訴橘子的。

李漁是服裝設計師，很欣賞橘子的心靈手巧。他除了吃魚之外，對橘子倒也大方。說：“我可能不會給你名分，但我珍惜你。”

在他鄉，這樣溫潤的話對于一個單身女人基本沒有抵抗能力。一番溫存過后，墮胎，懷疑，軟語誓言……橘子的成長充滿了疼痛。

直到有一天，李漁把橘子帶到了趙牧面前，介紹說：“這是著名的畫家，設計師，趙牧。”趙牧也一眼認出了橘子，笑著說：“你的確不適合做BA。”

李漁喜歡橘子穿綠裙子，說：“像春天一樣，有花朵的芬芳。”他呢，是一只蝴蝶，想在裙下面采蜜嗎？有一天大家聚餐，橘子穿了黃上衣，去洗手間的走廊上遇到趙牧，搭了句話，轉身的工夫，趙牧丟了句：“好看。”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能將一個女人打動。

淘寶店開業以后，和趙牧的接觸多了。因為，有一套12個圖案的手袋都是趙牧的設計。趙牧呢，雖然對橘子頗多好感，但似乎“敏于眼神而訥于行”。橘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如何開始。

秋天的時候，李漁的股票虧了。老婆懷了第二個孩子，服裝設計工作室也關門好久。種種瑣碎將他逼得蒼老。橘子呢，又動了惻隱之心。總覺得李漁需要她抱著，就盡力地去抱住他。然而運氣不好，安全期竟然也懷孕。這一次，她不想做掉孩子，和李漁商量。

爭執，甚至動了手。橘子只好找趙牧。趙牧到了，橘子卻不告訴趙牧真相。說不好是什么心態，當趙牧不問緣由地將她抱在懷里的時候，她覺得心里安穩極了，就像是多年前他們就戀愛了一樣。她呼吸著趙牧的味道，想，這個男人，理智，又熟悉男女的規則。如果想吸引他，就不能糾纏，甚至要疏遠。

橘子退了李漁幫她租的房子，將合作賺來的錢全給了李漁，將一段感情和孩子一起打掉了。

生活另起一行。她穿黃色的衣服，涂淡色的口紅。注冊了自己的手工包包的商標，還一次性地買了趙牧120幅作品。

她約趙牧出來吃飯。趙牧也吃魚。他很細心，挑出了刺，給橘子吃。說：“魚吃了聰明些，你要多吃。”這自然變相地說她以前的傻啊。橘子放下筷子，大哭了一場。

哭完，轉身就跑回自己新買的小公寓。她多靈啊，故意落下了那件黃色的披肩衫。

橘子不開燈，坐在露臺上看樓下。趙牧的車自然跟過來了，他手里拿著那件黃披肩，在車外猶豫。橘子屏住呼吸，突然覺得有一根細細的刺卡在喉嚨里。說到底，自己還是不能吃魚。說到底，自己只能做一個傻子。橘子有些氣餒，在衛生間嘔出那根刺。這時候，她聽到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