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裊裊出青城

一座古鎮，緊系著一座城市的歷史與文明。黃河上游的榆中青城古鎮，以她的千年歷史見證了蘭州的悠悠往事。這里曾經是一座邊塞軍事重鎮。而今，身披千年塵埃，沐浴新時代陽光的青城古鎮，就像一塊古老的鐘表，時間的背后蘊藏著的滿是故事與滄桑，這里也因保留了大量的古代民居和風俗而聲名鵲起。

千年古韻染青城

在旅游文化興起的今天，每一座千年古鎮都是由既有時代特征，又有文化含量的諸多元素積淀產生。青城有極為豐富的水利資源和古老的名勝遺址，是古代西北商貿集散地之一。

清晨，踏著帶著雨露的道路，由蘭州出發途徑白銀，開車行駛2小時路程，就來到了青城鎮。走進古鎮的瞬間，歷史的溫柔款款而來。作為古代蘭州近郊最大的貨物集散地，舶來文化使得青城古民居既有山西大宅院風味，又有北京四合院的格式?，F存的50多處四合院民宅，保留著很多真正意義上的古跡。

青城鎮文化站站長劉軍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他指著街道旁的“羅家大院”說，這個古建筑群為明清時期的四合院建筑，屬于規模最大的、清一色的青磚木樓，樸素到所有的木頭都不用油漆，古建筑群里的家具和物件基本上是老古董。院子中有當年的水煙作坊、水缸、石桌，和滿院子自然而生的草相映成趣。

古鎮里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幾乎所有大門前都安置著兩個石鼓或近似石鼓的石墩。劉軍說，這一鄉俗源于記載功德的傳統文化，爾后演變為保家太平，用來鎮宅避邪。走進一座古宅院，從精美的窗飾、門飾依然能領略到往日的興盛。

在青城鎮，高家祠堂是必須要看的。這個始建于乾隆五十年（公元1785年）的祠堂保存得相當完好，里面懸掛著清道光帝御賜高鳴桂“才兼文武”和咸豐帝御賜高士的匾額。抬頭望著這些斑駁的字跡，仿佛看到了當年高家人考中進士，跨馬游街、衣錦還鄉的熱鬧場面。

四合院浸潤的水煙文明

青城曾是商貿發達、經濟繁榮、文化豐富的一個重鎮。據史料記載，唐朝在此修筑龍溝堡（舊城），北宋仁宗年間大將狄青在唐朝龍溝堡的基礎上增筑了新城，后來為了紀念狄青將軍，此城便叫做青城。

這里是古絲綢之路上最重要的水旱碼頭和商貿中心，唐宋元明四朝的邊塞軍事重鎮，被譽為“黃河千年古鎮”。清代，青城逐漸由軍事重鎮向商貿中心轉變，青城四大名景之一“城隍廟”就是轉變之下的產物。如今，昔日昌盛熱鬧的城隍廟再次沉寂。午后，沒有遮攔的陽光灑在城隍廟的飛檐翹角上，空蕩蕩的廟里，只有幾個老人在搓麻將，已經破舊了的大殿里供奉著隍爺紀信的塑像，他淡定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世間萬物。大殿前的屋檐中有燕子筑了窩，偶爾，飛出窩的幾只燕子的唧唧聲，讓這里有了一絲生氣……

青城固然因為戰爭而興，但其昌盛卻是因為水煙。“水煙真者出蘭州”，青城古鎮幾乎濃縮了蘭州水煙的栽種加工史。2012年，電視劇《黃河絕戀》熱映，這部反映甘肅黃河文化的電視劇，讓距今已有300多年歷史的“青城水煙”再度吸引了世人的目光。

作為蘭州水煙的發源地，青城被譽為“中國水煙之鄉”。明末清初，青城人就發明了水煙，到了清乾隆、嘉慶、道光年間，水煙的種植、加工、銷售達到了鼎盛時期。在青城的民間傳說中，水煙的引入與諸葛亮密切相關，因此蘭州的水煙業都將諸葛亮視為始祖，號稱“云香事業”。

在青城水煙最鼎盛的時期，水煙品種除了最早的黃煙外，還增加了青煙、棉煙和麻煙，大小煙坊多達200余家，從業人員達上萬人。原青城鎮水煙廠廠長周建學不無自豪地說：“到清康熙年間，青城水煙名牌輩出，行銷全國，帶動百業興旺。當時以山陜客商為代表的各地商人云集青城，店鋪林立，街道繁華，馬隊、駝隊、車隊絡繹不絕；皮筏、木筏、渡船鱗次櫛比，而水煙也成為‘甘肅一大利源’，蘭州曾專設水煙局。”有人做過推算，1949年以前，當時蘭州人口中有三分之一以水煙產業為生。水煙的興盛帶來了整個青城的興盛，青城成了方圓幾百里的商貿中心。

水煙的前世今生

一套讓人驚嘆不已的水煙生產工具作為展品，靜靜地陳列在青城鎮羅家大院民俗館內?！俺捎谒疅?，敗于水煙”，周建學頗有感慨：“青城的興衰與水煙有很大關系?！?/p>

直街巷的羅家大院就是青城四大水煙作坊中的一個，“永順成”是羅家大院水煙作坊的字號。主要生產“永”字牌水煙?！斑@是壓煙擔，用來將潮濕的煙葉配料后壓成煙捆?！痹诹_家大院東院的前院中，劉軍指著一個木制擔子介紹說，“這些四合院多是因水煙制作而發達的人家建立的，時間久的已有180年歷史?！?/p>

就像年代久遠的四合院一樣，隨著時代的推移，水煙被涌入中國的香煙所取代。特別是到了20世紀50年代，鐵路開通，汽車多了起來，青城作為絲綢之路上的一個水旱碼頭也逐漸失去了它昔日的輝煌。1981年后，由于私營煙廠一擁而上，蘭州水煙質量良莠不齊，生產銷售每況愈下。

在榆中的一家水煙廠里，十幾個水煙匠人正在刨煙絲?？瓷先シ椒ㄏ喈斣迹汗と藘扇艘唤M，叫做上手和下手，他們共同使用一種特別的推煙推刨，上手推，下手拉，配合操作。上手全靠手上掌握技術，隨時觀察煙絲的均勻程度，掌握煙方的厚薄輕重，并將煙絲分底分面，裝入煙匣內；下手做輔助工作，將裝好的煙匣扎緊，壓成小方塊，用刀切齊，再取出壘在煙盤上。一對工人合作生產，一天可以做1000塊水煙。30多個水煙匠人，計件拿錢，大家干得熱火朝天。層層疊疊錯齒碼放的水煙塊像綠豆糕一樣，綠油油的，香氣撲鼻……

廠長李德森告訴筆者：“全世界只剩下榆中的土地上還在生產水煙，榆中水煙廠現在每年生產200萬千克，還要根據市場的需求來定生產量，銷不出廠子就要賠本。”

“紙煙來了，水煙罷了。抽水煙太繁瑣，家里來上十幾個人，我得找十幾個煙瓶，你咕嘟嘟，他咕嘟嘟那不是個事嘛！”李德森說，“過去開個煙坊就發了，現在不賠就是好的了。以前一箱煙賣370多元，現在賣150元，連成本都收不回來?！?/p>

“名鎮”不失憶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盡管水煙在時代浪潮中日漸沒落，但是隨著旅游產業的興起，青城古鎮再一次煥發出蓬勃的生機。

2007年6月，在中國評選的首批105個“中國歷史文化名鎮”中，青城因厚重的人文歷史和獨特的建筑文化，成為甘肅唯一榮膺此稱號的鄉鎮。英雄武鼓、隍爺出巡、喜慶窗花、詩詞書畫、西廂調、秦腔等深厚而獨特的民俗文化，都能在青城古鎮尋見蹤影。然而，就像國內其他旅游熱點一樣，青城古鎮也有著“城鎮失憶”的現象，在現代文明沖擊下，許多傳統文化和特色正在漸漸消失。

站在高家祠堂前，對面就是古老的青城書院，那里記錄著青城的文化，書院墻上的“光榮榜”列著那些早已遠去的古代文人的姓名?！斑M士10人，孝廉方正8人，文舉23人，武舉51人，五貢83人……”榆中青城旅游服務有限責任公司經理張成軍對古鎮昔日的榮光爛熟于胸，古鎮的“失憶現象”也讓他頗為擔心，所以他一直希望旅游開發應重在保護，突出文化特色，并在政府監督引導下合理開發。

也許正是由于有這樣一群人關注和熱愛著榆中的歷史文化，如今青城古鎮的古建筑和民風民俗才能比較完善地保存。于是，當佇立在古鎮的青石板道上，不覺便有時光倒流之感；于是，身處青城書院之中，似乎能聽到朗朗的讀書聲穿越時空，在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