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貝爾人

一個人的覺醒常常源于某種觸動，當有一天我把觸動化成文字的時候，我感覺到了覺醒的遲緩，那是因為我沉湎于想象的美麗？還是我對應該承擔責任的漠然？抑或我還在等待蒼天的憐憫……此時，觸動我心靈的是五月久旱少雨的草原，是那一棵棵在風沙中瑟瑟發抖的小草，是那個親切而又讓我驕傲的名字。

十年前，呼倫貝爾被作為一個城市的名字，受到了世人的矚目?！拔沂呛魝愗悹柸恕钡姆Q謂，也成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許多人的榮幸和驕傲。當大都市的人們厭倦了浮躁喧囂，開始向往博大、寧靜的呼倫貝爾時，“我是呼倫貝爾人”猶如這個城市最具魅力的名片，讓其無論旅居他鄉還是游覽異國，都贏得了羨慕的眼光和不倦的問詢。有朋友曾去過歐洲十一國，在一次聯誼會上，當翻譯介紹他來自中國最美的天堂草原呼倫貝爾時，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隨后，許多白皮膚、藍眼睛的友人擁在“呼倫貝爾人”身邊拍照留念，感受來自大草原的純凈與清新。我聽后頗為感動，因為，呼倫貝爾人當今所享有的大自然，是許多擁有財富的人朝思暮想的。呼倫貝爾人當今擁有的呼倫貝爾，讓世界敬慕有加。

我曾一次次走進《蒙古秘史》里，找尋著呼倫貝爾人童年的影子，我也在《呼倫貝爾記憶》里去傾聽呼倫貝爾人躍馬揚鞭的吶喊。從“扎賚諾爾人”到東胡、匈奴、鮮卑……直至蒙古人，穿越浩瀚的歷史時空，呼倫貝爾人的膚色與輪廓定格在了黃種人的血脈里?！拔沂呛魝愗悹柸恕钡臉s耀，是馬背英雄給予我們的獎賞，還是祖先無聲的期待和叮嚀？我在李存葆將軍的記憶里找不到答案。我想，這一定是將軍的弦外之音，就像呼倫貝爾人的稱謂，不僅僅取決于你的出生地或者是從異地遷徙至此的時間長短，而取決于你對“我是呼倫貝爾人”的理解和認識，取決于你對這片土地是否有像對待自己母親一樣的情懷，甚至憂傷和嘆息。

后來，我在《成吉思汗箴言》里找到了答案，我寫成了詞句：像馬兒親吻牧草，像孩子依戀家園；像氈房熱愛大地，像生靈敬畏自然。不改的母語，不老的長生天，子子孫孫守護著草原……

還記得總書記2005年來呼倫貝爾考察時的一段佳話。

當總書記乘車駛向草原時，曾對陪同的一位當地負責人說，我真羨慕你呀，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負責人一愣。

總書記說，你有這藍天白云，呼吸著最清新的空氣，難道不是最幸福的人嗎？

負責人笑了。

總書記也笑了。

這是一片讓任何人都心馳神往的地方，美麗、遼闊、古樸……這又是一片讓眾多腳步紛至沓來的地方。疲憊浮躁的身心可以在草原上休憩沉淀，積郁不惑的情感可以在草原上吶喊釋放，母乳的氣息、童年的身影、月光下的戀情……草原會像抖開包袱一樣，把你曾經的記憶抖落在芳草地上。而呼倫貝爾人的好客、坦誠、豪放、善良……又都像鮮花一樣在草原上開放，像哈達一樣在陽光下舉起。

驕傲地說出“我是呼倫貝爾人”的人，我想他一定知道自己血脈的源頭——額爾古納河。蒼狼白鹿飲過這條河的水，被塔塔爾人追殺只剩下兩對的蒙古男女飲過這條河的水。蒙古的祖先、復仇的將士、哈薩爾王的戰馬、今天被稱為草原魂魄的綠色……額爾古納河猶如呼倫貝爾人肌膚里清晰可見的血管，流淌著蒙古帝王成吉思汗所賜予的鮮紅。

河流哺育了人類，也孕育了人類的文明。沿著額爾古納河最終的流向，我想我可以找到很多共同的血緣。在世界三大人種（歐羅巴人種：歐洲白種人；赤道人種：非洲黑人；亞洲人種：黃種人）、70億人口中，黃種人占總人口的40%以上，所以，一千多年前作為炎黃子孫的生息地域、世界上的大部分國家和地區，都曾留下過來自呼倫貝爾草原上的匈奴、拓跋、蒙古等游牧民族的強悍身影，潮水般涌來又潮水般涌去的馬群背后，留下過王朝，也留下了草原民族與其他種族連綿的血脈。從“昭君出塞”到“蒙漢和親”，從阿爾卑斯山到伏爾加河畔……2007年，2500多名匈牙利人曾向國會強烈要求：自己是匈奴的后裔！

當耀眼的流星劃過夜空，消失在天際盡頭的時候，穿過歷史風云走向21世紀的呼倫貝爾人，其稱謂是不是代表了從古至今呼倫貝爾草原上眾多民族的統稱？是不是代表了目前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和睦相處的42個民族？是不是代表了神圣莊嚴的承諾？

在中國56個民族的序列中，蒙古族排在第二位，其位置排列的顯赫，重要意義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民族在世界史上留下的輝煌，更重要的是整個世界將星球上兩大肺葉之一的大興安嶺及星球上這片最美的草原，都托付給了呼倫貝爾最忠誠的守望者——呼倫貝爾人！

還有，中華傳統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草原的游牧文化，至今仍和農耕文化源遠流長，所以，“呼倫貝爾人”的稱謂，也當之無愧是草原民族傳承、延續的文化符號。

驕傲地說出“我是呼倫貝爾人”的人，一定知道自己所擁有的“之最”：最藍的天、最潔白的云、最清新的空氣、最遼闊的草原、最廣袤的森林、最圣潔的雪野、最悠揚的蒙古長調、最古老的馬背神話以及全中國最先被蘇聯紅軍解放的土地……這，是能否成為一個真正“呼倫貝爾人”的綜合所知，是否也能成為每一個走進草原的旅人的興趣點？

外地來的一位朋友第一次走進呼倫貝爾人的“作品”——旅游景區，閱盡風景的表象過后，他說，能在心靈中深記不忘的不是酒肉，不是歌舞升平，而是讓一個曾經懵懂的人在這里找到了自己的根，找到了自己黃皮膚的血脈之源，找到了一個民族的細微與震撼，然后才是商業消費。他的話讓我想起一位紅酒品鑒家的直言：價值10萬元的一瓶高品質葡萄酒，味道值1萬，故事值9萬。

縱觀版圖東經115°31′～126°04′，北緯47°05′～53°21′之間，從“蒙古之源”到哈拉哈河的“雍正界限”，千里草原是不是還朦朧著蒙古人“熔鐵出山”后的行進路線？是不是還沒有一條清晰的旅游脈絡把一個民族的成長過程融會貫穿起來，賦予其相關的傳說、故事、神話……讓草原上曾經最輝煌燦爛的民族歷史文化，成為今天呼倫貝爾自然、人文景觀的魂魄，讓每一位走進草原的旅人，帶走的不僅僅是美麗，更多的是長久的回味、牽掛和祝福。

我想，今天所說的“呼倫貝爾人”，依然是一枚故鄉的徽章，依然是他人不可比擬的榮耀，但不會再是擁有綠色的滿足，而應該是驀然的覺醒和歷史的擔當。“美麗和發展雙贏”，這是呼倫貝爾人的宣言，也是昨天、今天和明天寄予呼倫貝爾人的重托，因為，還有寬容的河流在吞咽著被污染的腥臭，還有湛藍的天空云集著濃煙，還有無情的車輪碾壓過花的原野，多少呼倫貝爾人面對著退去的湖水、面對著枯萎難復的綠色、面對著大自然的惡化……在默默地向世界最大的敖包祭祀地——寶格德烏拉山祈禱著風調雨順，在沙丘荒漠上栽下一片片希望的綠蔭，當然也包括我們愛惜家園的力所能及。因為構建任何一座恢弘的草原大廈，都是從第一棵小草開始，而不是忽略或者被它絆倒。

這是祖先留下的草原啊，這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故土，在“中國歷史的幽靜后院”，我們還需要這片綠色養育著子子孫孫……

呼倫貝爾人，因為有呼倫貝爾的綠色做大幕，你的形象和稱謂才美麗溫馨；呼倫貝爾人，因為有呼倫貝爾的綠色需要你用生命去守候、綿延，你的稱謂才神圣高貴！

責任編輯：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