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說故事，一夕花落盡

玉笙煙

涉足一方滇黔南城，踏過幾縷清風漸寒，折下兩三綠茶染墨，才知一路相思一路情。

長安，長安，我捧著史簡，反復低吟這個城名，心里不由升起一絲悵然。

我曾聽一人輕吟過一曲委婉的詞，詞里說的是一個故事，一個以江山開始，又以江山結束的故事。那個女子最愛輕詠《上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最后，她一身嫁衣如血，卻不是為他而著。她再次輕啟朱唇，說的卻是：“我愿與君絕?！?/p>

其中的緣由，都由愛恨悲歡、家國情仇交織而成。而唱詞人把這份情交予塞外春風，悲泣成血；把這個故事刻在墳前，墓碑記銘。只可惜，這一年的長安依舊是飛花曼舞，當年那個驚艷了他的女子再也不見。

我想，我是幸運的。我與他沒有家國的責任，沒有江山的牽掛負累，只是遇見，然后錯過。

我與他，在長安相遇。他才華橫溢，震驚長安，一張絕世的容顏更是令整個長安城都為之轟動。

那天，我以一闋《臨江驛》駁回了他的詞，路人都不屑，說一個小丫頭來湊什么熱鬧！你搖著折扇向我走來，笑道：“以文會友，當然是會天下人！女子自然也行，我再出一題，姑娘來答，可行？”

我點了點頭。

你看了一下街邊的柳樹，轉過頭道：“那就以《相見歡》的格律來寫一闋離別的詞吧?！?/p>

我沉吟了一下，便在宣紙上寫下：“誰人獨奏孤笛，月滿地。夜幕長安飛花書難寄。風揚柳絮難系、斷腸人。此去桃花灼灼泣別離?！?/p>

落筆時，我看見你眼里的驚艷與贊賞。你收了折扇，對我笑道：“姑娘好才情?！?/p>

你不知道我是故意對上你的詞，只是想讓你注意到我；你不知道，你的那一笑，如清風明月，驚艷了我的以后時光。

那天之后，你時常約我一起討論詩文，我也都逐一對來。你說，一個女子有這樣的見解，真是難得。我輕淺一笑，可你不知道我笑容后面的苦澀。因為你不知道我為追尋你背棄父母只身來到長安；因為你不知道我為你在青燈下對著史書典籍研究了多少年，正如你不知道我其實在很久之前就見過你，從此，千山萬水我都只為你一人而來。

我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談詩品茶，小樓聽風，可是，你的轉身離開讓我措手不及。甚至，你連一個告別都沒有。

他們說，其實你有一個心愛的女子，你來長安是因為她，你研究詩文也是因為她。聽到這里，我的眼淚落了下來，心更像是被刀絞一般，生疼生疼。

原來，你來長安，你談詩論詞的原因和我一樣，都是因為一個人，只不過我是因為你，你是因為她。你為她傾盡年華，她卻為另一個人情深心痛。現在，她落難才想起你，繁華都過半了，可你還是赴塵世尋她。

這些情，都由嗔癡牽引，一起編織成愛恨，令人心痛嘆息。

那年長安，你的回眸一眼，驚艷了我的似水流年。如今，這些都已成了故事，我的故事，他人的故事，待我回頭，才發現這一夕的長安——繁花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