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世紀末,臺灣的原住民一直處于刀耕火種、漁獵采集、山田燒墾的部落社會形態,歷代統治者對原住民都采用‘恩威并重’的治理方式。后來由于人口遷徙等原因,包括賽德克族在內的原住民退縮到深山里。1895年中日甲午之戰后,日本從清政府手中搶走臺灣,對于原住民,殖民者強硬要求他們禁止出草、文面、減少打獵致力農耕,破除迷信并進行同化教育;另一方面又對原住民居住的深山的礦產、樹木進行采伐……”
《賽德克?巴萊》是臺灣導演魏德圣的第二部長片,于2011年9月起分《太陽旗》、《彩虹橋》上下集在臺灣地區上映,不僅創造超過8億新臺幣(約合1.7億人民幣)創紀錄票房,更獲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影片改編自歷史:1930年臺灣原住民賽德克族首領莫那魯道率領族人反抗日本殖民者,參與行動的部落幾遭滅族,史稱“霧社事件”。霧社事件距今已歷81年,相關的人事物雖逐漸凋零,但與之相關的討論卻愈見熱烈,加上近來《賽德克?巴萊》電影的上映,更提升了對霧社事件的關注。
文明對抗尊嚴
1930年10月27日臺灣中部山區發生震驚全臺的霧社事件。馬赫坡頭目莫那魯道(Mona Rudo)率領鄰近六社的族民,于霧社公學校運動會上發動大規模的出草行動,以示對日本政府統治的不滿。日方為平息此次動亂,出動大批軍隊、警察前往鎮壓,并使用機槍、山炮、飛機、毒氣彈等現代武器,歷經四十余天,事件才告落幕。事件落幕不久后,隨即在1931年4月25日又發生第二次霧社事件,以及1931年10月15日、16日,移居川中島的部落余生者和未參與抗日部落卻涉嫌參與抗日活動,有不少族民遭日本警察逮捕,一去不回。在事件的過程中,日方有162人喪生;參與起事的部落,人口總數則由1236人降為298人。
促成霧社事件發生的因素非常復雜且多元,但日本殖民政策所造成的勞役剝削與文化沖擊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日本人以殖民者的身份而來,帶來了鐵路,帶來了郵電局,帶來了學校,甚至帶來了終結仇殺的秩序,與山民的原始狀態相比,日本帶來的理當就是文明。霧社事件發生在1930年,而非日本人入島之初,足以說明,賽德克人對于日本人帶來的文明,并非盲目地排斥與反抗,而是抱著一種糾結的心態等待答案——這種文明于己究竟意味著什么?再等20年,這是一種思路;忍無可忍,也是一種思路。在后者的權衡中,文明并不成為必需品,至少,與尊嚴和自由相比,是如此。
追問現代文明之殤
觀點的不同,對事物的詮釋就會有所差異,霧社事件即是很好的例證。在事件發生的當下,日本官方有意將之解釋為偶發的事件,認為是原住民的“蕃性”使然。然而,就運動會會場的受難者來看,過程中僅有2名漢人被誤殺,其余喪生者都是日本人,可見這并非偶發事件,而是經過策劃的活動,日本官方的說法不攻自破。國民政府接管臺灣之后,則將霧社事件置于抗日民族主義的脈絡之中,原住民自身的觀點仍未受重視。近來,許多研究者開始以原住民的角度為切入點,對霧社事件重新進行審視,讓關注的焦點不再只是集中于莫那魯道或花岡一郎、二郎等人身上,而能對霧社事件進行更多元的探討,如gaya(祖先流傳下來的話)與霧社事件的關系、原住民婦女在事件中的影響力或扮演的角色等。
長達十二年的策劃,動員兩萬多人,魏德圣并不是只要一部揭示霧社事件來龍去脈的歷史片,也不是只要一部原住民抗擊外來侵略者的作品。關乎文明與野蠻,是這部披著史詩英雄片外衣的電影試圖探究的最重要主題。
正如詩人葉匡政所說,全球化的時代,更應當鼓勵人們對身份認知的多樣性,摒棄“非此即彼”的文化思維模式,只有這樣才可能減少不同族群間暴力與沖突的可能。賽德克人的行為,顯然不只是一個民族的悲劇,更是現代文明的悲劇。為何現代文明所到之處,總會掀起各種樣式的暴力與殺戮?《賽德克?巴萊》追問的是現代文明之殤,如影片中讓人窒息的謠曲所吟唱的:“為唱出祖靈的歌需要吞下許多痛苦,為說出自己的話需要吞下許多屈辱,為實現夢想需要吞下許多遺憾。孩子啊,你們怎么了?”這先知般的聲音,其實也在追問我們的文明。
蘇晨根據臺灣多樣性知識網、《霧社事件——臺灣人的集體記憶》、《彩虹橋的審判》綜合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