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需要消遣一個人
經過對面那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時,杜莉迎了上去,男人臉上都是驚慌失措的表情,而她只是微笑著與他打著招呼,順便握了握手。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眼里是隱忍的憤怒。擦肩而過后,杜莉攤開出掌心里亮亮的東西,那是一枚縫衣針。
是那天從商場出來的時候遇到董思斌的,他拿著一疊的傳單,在她有些失神的時候兩個人撞到了一起,那疊傳單紛沓地從他手里散了出去。他長的不錯,清俊的臉,瘦高的個兒,穿著藍白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很少年的那種清新。她很需要找個人消遣一下,跟他連聲道歉后問能不能請他吃個飯以示歉意。
那天晚上她喝高了,但腦子里卻還是清醒的,董思斌一直陪著她,聽她絮絮叨叨地說她失戀了她被甩了她現在都二十八了不知道該嫁給誰了,末了她舉起手來喊買單買單。他打了出租送她回家,上樓的時候她的身體又燙又軟,就像一尾敏感的魚,她主動吻上他的,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僵硬和躲閃,但她怎么會給他逃脫的機會?門打開還沒有來得及開燈的時候她已經撲倒了他,手指翻飛地去解他的襯衫,去扯他的皮帶,有噼里啪啦肌膚碰撞的聲響,他伸出手來想要推開她卻一把抱住了她,他在她的引領下昂然了起來,像一只憤怒的小獸,開始不得要領地攻占著她的身體,搓,揉,咬,吮吸,只是很快他一顫,像面團一樣倒在了她的身上。她突然間咯咯地笑起來,原來他還是個未開苞的雛。
隔了片刻,她翻身把他壓到身下,她細膩綿長地吻他,直到他的身體再一次滾燙了起來,皎潔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他們翻滾的糾纏的身體上,喘息,呻吟,一屋子的春色漣漪。當一波一波的高潮涌來時,她心里的那些隱晦的東西便被逼退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枕著他的胳膊醒來的,她看著他青春逼人的臉,不由地笑了。
她在他的口袋里放幾張紙幣,去浴室里沖洗出來后他已經穿戴整齊了,她放的錢被他拿了出來,他站在那里臉漲得通紅,他說,我走了。
她點點頭,側了側身。他默默地經過她的身邊,在門口的時候提走了她的一袋垃圾。她又轉身倒在床上去補覺,床頭柜上有一張寫著他電話號碼的紙條,她拿起來揉成一團扔了。
于她來說,這不過就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她有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一夜情,就當是酒后失身而己。她不在意,何況她早已經不是青澀的女人,在性愛上放不開想不開。她交往的都是成熟的男人,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會把她帶到床上。
看著鏡子里二十八歲的自己時,她覺得那像是一堆被嚼過的甘蔗,皺巴巴,皺巴巴的。
(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沒想到,董思斌第二天又來了。他提著兩袋蔬菜水果,眉宇問是那種故作姿態的熟絡,他說我很會做菜不信你等著,一會兒就可以吃了。他自顧自地把那些水果牛奶放進冰箱里,自顧自地在廚房里洗洗切切,他的手指修長整潔,透著陽光的味道。
她倚著門口看他,你到底多大?十八還是二十?他的背影停頓了一下,其實快二十一了,現在大三。她長長地哦一聲,今天沒課?他默默地說,有課但我聽不進去,我滿腦子都是你。我想我喜歡你。她饒有興致地問為什么?這一次他轉過身,黑瞳瞳的目光望著她認真地回答,喜歡一件衣服可能因為它的款式,喜歡一首歌可能是因為它的旋律,但唯獨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撲哧地笑了,她聽過很多次男人對她的表白,他們說喜歡她漂亮喜歡她性感喜歡她小貓樣的慵懶,但沒有人會像他這樣,根本沒有理由就喜歡上了。
她想了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先跟他玩玩吧。他做的飯菜果然好吃,清蒸鱸魚,酸辣藕帶,農家小炒肉還有干煸土豆絲,他的家是千里之外的南方,家境一般,平日里他總是在勤工儉學,一是積累工作經驗,二也是積攢自己的生活費用。如果再小個七八歲或者五六歲,杜莉真的會喜歡上這樣的男孩,勤奮,認真,踏實,有目標。他是一支潛力股,只要經過時日就會變得灼灼耀眼,可是現在的杜莉她等不起了,她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男人,說白了,就是已經有一定經濟基礎的男人。
(三)物欲橫流的世界,愛算什么
董思斌給她買了隨意的家居服,她把頭發束起來穿著兜扣有一顆粉嫩櫻桃的家居服跟他坐在陽臺上曬太陽時,會覺出淺淺淡淡的幸福。他帶著她去電影院看電影,出場人多的時候他的手攬住她的肩膀圈出小小的空間來;她跟他打賭看誰能吃最多的榴蓮,她故意輸給他,看他吃得又認真又專注;他帶她去公園里散步,兩個人抓起樹下草地積鋪的金色葉子打起仗來;他帶她去他打工的地方,給她一杯暖暖的奶茶讓她坐在一邊等著他,他的目光總是一眼一眼地追過來,深情的寵愛的清澈的;他也騎著單車帶她去轉悠他的學校,遇到熟人的時候他大大方方地拉著她介紹是他的女朋友,她則笑著敲他的頭,又胡亂拿姐開玩笑了。
有天半夜里醒來的時候,想到董思斌她的心里竟然漏了好幾拍的笑容,可是突然地又怔住了。她不過是想要逢場作戲,一定不能假戲真做。再后來她就疏遠了他一些,他來找她的時候,她不再開門,隔著門洞看著他受傷的表情。
她在一家高級會所又認識一個男人,是家上市公司職業經理人,那西裝那領夾那手腕上的表一身行頭下來至少十萬以上,重要的是這個“經理人”未婚。杜莉決定跟他好好地發展一下,他們品紅酒吃西餐聽音樂劇,但她遲遲不肯跟“經理人”上床,她表現得很矜持,有著大家閨秀的范兒。只是董思斌還纏著她,在她的冷淡疏遠后,他失去了鎮靜,他攔住她問那個送她回來的人是誰?她說很多很多傷人的話,她說我們之間就是玩玩,你不要太當真了。
他憤怒地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手掌像砂紙一樣磨得她皮膚生疼,她說董思斌你有病嗎?他的眼里有破碎的淚,語氣里是難以言表的痛恨,對,我有病,我那么多人可以喜歡但我偏偏喜歡上你!
她的心軟了軟,又軟了軟,卻凜冽了起來。她揚起面孔望著他,她說你不就是想跟我做愛嗎?沒問題,上呀直接上我呀!我一定會滿足你!
她一直忘不了他看她的眼神,既厭惡又痛楚,既輕蔑又憐惜,他緩緩地松開她,他說,我要的是愛,不是欲望,而你要的只是欲望,不是愛。
(四)一個逮兔子的陷阱
杜莉終于和那個“經理人”上床了,那天晚上的氣氛很好。他拿了一枚戒指向她求婚,她答應了。他們繾綣地倒在床上的時候她的心竟然有些挫挫的疼。她想起了董思斌,有種背叛他的感覺。可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在“經理人”身下妖艷成花,浪浪蕩蕩。
她只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安身立命,她只想有更安穩閑適的生活,她有什么錯?董思斌的身邊都是純良的女生,他們對愛情抱著的只是一腔的孤勇,他們不明白像她這樣女人的心思,她是現實的冷靜的理智的。
董思斌又來找了她幾次,但她卻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出門的時候她會看見門口一堆的煙蒂,他整晚地在她的門口,心里帶著創傷。一個男孩的深情遇到的是一個女人的薄情,注定就是一場分離的結局。可是她的心痛了,原來她并沒有自己想的那樣決絕,她真的假戲真做了,真的喜歡上這個敢為了逗她樂而吃掉一整個榴蓮的男孩。
“經理人”自從那晚后沒有出現,倒是她的電子信箱里多了幾張她的裸照。發信人告訴她,如果她再去打擾他的生活,這些照片就會出現在網絡里。她終于知道,那個“經理人”不過是給她設的圈套,讓她像兔子一樣鉆了進去。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來,那個“他”到底是她的第幾任男友。想想,也都無所謂了,電話號碼從手機里一一刪除,就像一場葬禮的告別。
半年以后她終于嫁了,不是大款也不是小開,是個電腦公司的程序員,大齡的年紀,人本分老實。他們在一場八分鐘約會的相親里遇到,交往了幾次,彼此都有結婚的意思就結了。
結婚的那天,她讓婚車專門繞去了董思斌的學校一次,她搖下窗戶,看著那些蓬勃的陽光時,潸然淚下,她想起了《子彈橫飛百老匯》中女主角的話,她說,愛可以很深,欲只可以寸進。
原來時間過去,留在她身體里最久最久的,是愛,而不是欲望。
(責任編輯:橘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