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祎兇猛

周鴻祎創辦的奇虎360再次驚動了工信部。

在“打假斗士”方舟子指控360安全瀏覽器綁架用戶、上傳用戶隱私問題半個多月后，工信部發言人表示工信部已經介入調查此事。而上一次工信部正式介入互聯網公司調查，也與360有關。2010年，3Q大戰爆發，騰訊和360軟件互不兼容，曾引起中國互聯網界的軒然大波，并最終導致工信部介入。

自從成立以來，360一直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樹敵無數，爭訟無數。這與這家公司的創始人、董事長周鴻祎有著直接的關系。這位中國第一代互聯網創業者，有著“紅衣大炮”、“流氓軟件之父”之稱，也有著“中國互聯網最好的產品經理”的名譽。

而周鴻祎本人也以“互聯網戰士”自詡。在今年的中國互聯網大會的論壇上，他當著上千業界人士半認真半調侃地自稱“我這么二的人”。他喜歡使用“顛覆性創新”這樣的詞匯，他認為360從最初安全軟件免費化就是顛覆式創新，奠定了其在互聯網界的地位。如今360已經積累了逾4億用戶，并于去年成功在美國紐交所上市，但360仍保持創業公司的姿態。

周鴻祎近日在接受《投資者報》記者采訪時說：“360始終認為自己尚處于創業階段，360公司也始終要求全體員工都要保持創業的心態，這樣才會讓360公司是一家充滿活力的公司。”

但360與中國互聯網的幾乎所有大公司，百度、阿里巴巴、騰訊等都是完全敵對的關系。不斷挑起“3Q”、“小三”、“3B”大戰。這種情況絕無僅有。一直關注奇虎360與周鴻祎的資深互聯網觀察人士洪波認為，周鴻祎就像巴頓將軍，為戰爭而生。“二戰之后的巴頓將軍，沒有戰爭就失去生活的重心。‘競爭對手是我的磨刀石’，這是周鴻祎的話。對于周鴻祎來說，沒有敵人、沒有戰爭的狀態是不可接受的，一定要找到敵人。”洪波對《投資者報》記者表示。

在最近半年內，除了這次與方舟子的戰爭，還有兩次如火如荼的戰爭：與小米科技創始人雷軍的“小三之戰”，以及與百度搜索的“3B大戰”。而在這兩次主動發起的戰爭中，周鴻祎的商業智慧顯示得更為充分。

從“挺方”派到“反方”派

周鴻祎的新浪微博頭像是一張身著迷彩服，手持長槍的照片。而實際上，其個人微博也是互聯網界眾多“口水戰”的發源地。在此前與小米科技雷軍和百度的爭論中，微博就是他與對手“戰斗”的陣地，

在與方舟子的論證中，周鴻祎一如既往，在其個人微博上進行反擊與聲討。本報記者初步統計，在10月11日到10月25日工信部介入的兩周內，周鴻祎發布了20余條微博為360安全瀏覽器辯護，同時將矛頭引向競爭對手百度。

“方舟子發表詆毀360的言論，百度對方舟子詆毀言論的大力推動、傳播，兩者必須要承擔法律責任。”周鴻祎說。

而周鴻祎曾經是方舟子的支持者。周鴻祎曾表示，自己小時候就喜歡跟人打架，老是打不贏，但是堅決要跟人打。也許正是自己身上這種執著或者說執拗的性格，讓他把方舟子引為同類。

“中國文化中缺少容納偏執的基因，因為偏執的人不懂人情世故，一根筋，不知好歹。這種人在社會上很難混出樣子來，但是，如果一個像方舟子一樣的人，即使偏執，即使一根筋，即使不受別人喜歡，如果他是在推動社會進步，如果他是在弘揚正氣，那就應該給他鼓掌，加油，讓他接著干。反正，我是堅決地支持他。”

他甚至在方舟子揭露創新工場CEO李開復職稱造假的時候，主動充當起“和事佬”。勸雙方各退一步，“差不多就撤火了”，“不打不相識，一起喝場酒相逢一笑”。

但是這次方舟子卻跟360較勁上了。方舟子配以大量圖文證據指責360綁架用戶、上傳用戶隱私問題，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第一，360安全瀏覽器、360安全衛士頻繁上傳大量的信息到服務器，這些信息囊括了用戶使用其他軟件的習慣、隱私、密碼等。用戶無法知道上傳信息的詳情，更無法阻止這些信息的上傳；第二，卸載360手機衛士后，一些執行文檔仍然留在用戶手機中，并不停提醒用戶更新；第三，360殺毒軟件向用戶假報微軟系統有漏洞，然后將360瀏覽器偽裝成微軟補丁誤導用戶安裝360瀏覽器；第四，360可隨時向用戶電腦發指令和參數，遠程操控客戶端。

周鴻祎決定與方舟子一決高下。“有好多個朋友告訴我，不要理睬方舟子，一旦被他咬住沒法擺脫。我們也猶豫過，但是當我們看到方舟子再三以不實材料污蔑360安全瀏覽器，而且背后有明顯的操縱痕跡，我決定必須正面痛擊這個瘋子，并揭露出他幕后的黑手。”周鴻祎說。

瀏覽器的“安全問題”

對于互聯網企業記錄用戶信息，雪球財經創始人方三文認為，互聯網服務供應商不可能不記錄用戶信息，很多互聯網服務本身就是建立在用戶個性化信息基礎上的，這也給用戶提供了很多便利。互聯網的發展在不停地突破用戶對隱私邊界的認識。根據郵件的內容關鍵字和cookie投放廣告，都曾引起過爭議，現在大家都習以為常，更沒有受到法律的約束。

“底線其實大家都比較清楚，就是不能偷盜、泄漏用戶密碼和加密信息，如果不是不想混了，正常的商業網站應該都不敢碰這個。過去出現過的泄密基本都是系統錯誤導致。從另一角度來說，互聯網服務供應商都不要輕易指責競爭對手記錄隱私，誰都沒少記錄。”方三文如是說。

不過洪波認為，360的問題在于它搜集用戶信息過度了。而這不僅僅限于其瀏覽器產品。“安卓版360手機衛士幾乎要求所有權限，訪問GPS信息、讀寫聯系人，讀寫短信，創建藍牙連接，修改同步設置，直接撥打電話號碼，讀取手機狀態和身份，修改電池統計信息，等等。”洪波感慨，“這幾乎是一個上帝級應用”。

洪波認為，系統抓取、收集用戶信息，應該告知用戶。但360的產品并沒有這么做。“就像一些技術人員指出的那樣，360對用戶數據傳輸等行為信息的收集是在用戶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對用戶來說，是存在風險的。”

此事最終導致工信部的介入。10月25日，工信部發言人張峰對媒體表示，工信部已經介入調查方舟子指控的360瀏覽器竊取用戶隱私一事。“如果查實確有違法違規行為，將依法予以嚴肅處理。”

本報記者從360方面獲悉，此次是360主動送審，而檢測結果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出來。

安全一直是360公司主打的品牌，如果此次檢測報告證實360有違規違法行為，對其的打擊很可能是致命的。但記者了解到，360公司對于此次檢測結果并不擔心。針對工信部的調查，360隨后發布聲明表示，非常歡迎工信部介入調查，360已起訴方舟子和百度公司名譽侵權。“我本人也很想盡快知道結果。”周鴻祎說。

“不太可能會宣布360瀏覽器存在問題。”洪波告訴本報記者，根據多年的經驗，這種情況下更多的是監管部門要求爭論的雙方各自退兵百米，將戰火壓下去就行，而不是評判各方在爭論中的對錯。“監管部門跟行業中的大企業，是一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關系，負責管理的企業有什么大的問題，其實更需要相關部門來幫它證明。” 洪波如是說。

周鴻祎一直在戰斗

人們對360侵犯隱私等消息懷有警惕心理，一方面與中國相關監管不嚴，存在灰色地帶有關，另一個方面，則是因為周鴻祎是曾經的“流氓軟件之父”。

周鴻祎是中國互聯網界最早的一批創業者。早在1998年10月，周鴻祎創建3721，推出“3721網絡實名”，開始為人所知。在3721時代，為推廣3721這款產品，周鴻祎想到在瀏覽器地址欄做插件方式。即當用戶打開某個網頁或安裝某軟件時，3721插件就強行安裝進用戶電腦，且無法卸載，并不斷彈出彈窗廣告。3721由此被視為流氓軟件，周鴻祎當時隔7年后，周鴻祎再次創業成立奇虎360時，對于3721惡意破壞用戶體驗的行為進行反思，扛起“用戶利益至上”的大旗，并為360注入重視用戶感受、持續改進用戶體驗的理念。如今“用戶體驗”是周鴻祎提及頻率最高的詞匯之一。他的個人微博簡介上，也寫著“360公司首席用戶體驗官”。對于產品的專注與細致，也讓周鴻祎被一些IT人士贊為“中國最優秀的產品經理”。

“用戶體驗最重要。所以大家搶什么都沒用，最后還要回到用戶體驗。只要用戶使用你的產品，用得舒服，就會認可你的品牌。因此，360一直以來都不斷地在用戶體驗上下工夫，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個普通用戶，去不斷地試驗安全產品功能。”在接受《投資者報》記者采訪時，周鴻祎也如是強調用戶體驗的重要。

不過從“流氓軟件之父”到“產品經理”的周鴻祎，仍然保持了“好斗”的性格。

“對于周鴻祎來說，沒有敵人、沒有戰爭的狀態是不可接受的，一定要找到敵人。”洪波對本報記者如是評價周鴻祎的性格。他認為，周鴻祎和他領導的360一直與各大互聯網公司為敵，是其獨特的免費安全軟件開路，卻通過其他業務收費的模式決定的。

早在3721時代，周鴻祎就與CNNIC（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動了一場“戰爭”。當時3721的盈利模式為提供中文網絡實名服務，并收取流量導入費，CNNIC在其后推出通用網址服務，在新規則下3721被“商談”交出用戶數據庫、服務器與技術等，3721則負責市場推廣、收費，并需要定期向CNNIC交付運行管理費用。不甘淪為“CNNIC代理商”的周鴻祎抓住CNNIC官商角色混亂這一點，進行猛烈的抨擊，甚至指責CNNIC為“私刻公章的非法機構”。最后雖然打輸了侵權名譽的官司，公開向CNNIC道歉，卻最終保全3721。

再一次是與雅虎中國，2003年11月21日，3721被雅虎收購，并入雅虎（中國）公司，被收購后的3721改名為雅虎助手。2004年3月周鴻祎出任雅虎中國區總裁。2005年到期離職后，周鴻祎帶著雅虎舊部創立奇虎360。推出360安全衛士專殺流氓軟件，其直接目標即指向雅虎助手（原3721系統）。數據顯示，當時通過360安全衛生每日卸載的雅虎助手達60萬次以上。剛接手雅虎中國的馬云因此與周鴻祎反目，斥其為“偽君子”，并發誓旗下所有公司都不會再與周鴻祎合作。

而2010年，360與騰訊的3Q之戰則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次。360在戰爭開始后快速推出重型武器“扣扣保鏢”，禁止QQ彈出廣告并禁止相關插件，該款軟件72小時內裝機量突破1000萬，按照當時發展速度，騰訊的收入預期將遭遇重創。11月3日，騰訊做出了那個眾所周知的“艱難決定”，在裝有360軟件的電腦上停止運行QQ軟件，要求用戶二選一。此次戰爭因工信部的介入而平息。

此外，360已與其他互聯網安全服務公司廣泛結怨。例如：2010年3月，百度工具欄和地址欄兩款軟件被360安全衛士定義為“惡評插件”，被百度告上法庭；2010年5月，360安全衛士強行卸載金山網盾；2010年5月，可牛公司的“可牛殺毒軟件”剛上線，就被360攔截等等。

360崛起過程就是不斷與其他公司爭斗、搶奪市場份額的過程。洪波認為，360通過這些戰爭推動了自己的產品發展。優勢同時也是劣勢，不斷地發動戰爭，使其在業界沒有朋友，而且越大的公司敵對性越強，因為360可能對他們造成的損害也越大。百度、騰訊這些公司都不可能跟它進行任何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