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菊，我來看你了，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墓地里，男人獨自跪在一座墓碑前傾訴著。

菊，你知道嗎？過幾天我就要和秋結婚了。你同意嗎？外面現在說我什么的都有，有人說我這十年在你們家既伺候老的又照顧小的，不是兒子，勝過親生兒子，現在這樣的結局也算好人有好報了。但是還有些人不這樣認為，他們說我當年沒追到你，這下把你妹妹搞到手，是我早就謀算好了的，要不然這些年大伙給我介紹對象我怎么會不同意呢？

我不知道你會怎樣看我，我也知道我比秋大得太多，不應該和她走到一起。可是你知道嗎，這件事是秋先提出來的，我是不同意的，我跟她說，我就是你哥哥，伺候老人，供你念書，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姐在，你姐也會這樣做的。可是她說，她不是為了報恩，她是真心喜歡我。她從當年你去世的時候就對愛情死心了，她認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愛情。愛情就是男人和女人掩飾自己欲望的理由，當一方有難時，另一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另結新歡，就像當年小白臉對你一樣。不過，是我改變了她對愛情的看法，她對我說，在這個世界上，她只相信我不會背叛愛情，除了我，她誰都不嫁。

說句實話，我也很矛盾。我和秋在一起生活了十年，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我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你，每次都會發呆，想象著你當年的樣子。你們姐倆長得太像了。我原打算等她大學畢業了，我就離開這里，可是現在她都參加工作半年了，我突然發現我已經離不開這里了，這里就是我的家呀。

菊，如果當初你肯接受我而不是愛著那個小白臉，或許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了。你為什么就對我沒感覺呢，那個小白臉哪里好呢？你還記得那次我約你吃飯嗎，你是去了，可你是領著小白臉一起去的，那是多么尷尬的一次晚餐啊。吃完飯，你說還有事，就挽著小白臉的胳臂揚長而去了。走過我的身旁時，小白臉對我說，謝謝你的晚餐。我分明在小白臉的眼里看到了一絲嘲弄。你能體會到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嗎？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發生，也許小白臉會和你結婚、生孩子吧。可是當你被送進醫院，那個小白臉在醫院護理了兩天就向你提出分手了。后來我去找了他，希望他能回心轉意，但他說他是不會和一個有癲癇病史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他對你薄情寡義，你也不會在夜里再次犯病，也就不會因為窒息而匆匆地離開我們了。

菊呀，過幾天我就要和秋結婚了，可是有一句話在我心里憋了十年了，我不說出來實在是太難受了。

男人渾身顫抖著，眼淚像決堤的洪水。

菊呀，你如果在天有靈，你就懲罰我吧，你背后的爆竹是我偷偷放的。你知道嗎，我當時只是想搞一個惡作劇，沒有想太多呀。我也不知道你小時候得過癲癇病啊，我從未想過那一聲響會把你嚇得犯了病啊。這十年，我時時刻刻都在承受著良心的譴責，我活得苦啊。這十年我是在贖罪呀，我常常就把我當成是你了，每當累得不行的時候，我就想，我是在替你孝敬老人呢，我是在替你供秋上學呢。我多次想和他們說明事情的真相，可是我不敢說，我怕我說出來后，多病的伯父伯母會經受不住打擊，我怕秋不肯接受我對她的幫助。十年了，時間能改變人吶，我發現我也愛上秋了，看不到她我就心慌。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對她的，用我的生命。

男人抽泣著，說出了心里的話，覺得舒服多了。他擦干眼淚，慢慢站起來，準備回去。當轉回身時，他一下子呆住了。

在他面前的不遠處，站著同樣呆若木雞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