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應臺說,做媽媽的總有一種“特異功能”,那就是在紛亂的人群里照樣能無比準確地看到自己孩子的背影;在一百個嬰兒同時哭聲大作時,媽媽仍舊能準確辨別哪個是自己孩子的哭聲。
我曾把這句話講給同樣身為人母的朋友聽,朋友都贊同,并感嘆。
我笑言:“這叫母親的‘搜索雷達’。”
母親的眼睛,母親的耳朵,甚至母親的鼻子,在與自己孩子關聯的世界里,都成了一只只靈敏度極高的“雷達”,搜索著與自己孩子相關的蛛絲馬跡。
我也如此。每次送女兒上學,在離開教室的一瞬間我會回頭,在許多小腦瓜中總是無比精準地看到女兒的小腦瓜。而且往往就在同時,女兒也會轉過小腦瓜,對我甜甜一笑。
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里總會流過一絲甜蜜與欣慰。
送女兒去上學時,我常會不由自主想到龍應臺說她送兒子華安上學時的情景。龍應臺說,上課鈴聲一響,在那么多穿梭紛亂的孩子里,她一樣能無比清楚地看到自己孩子的背影。華安背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大書包,他仿佛能感應到背后媽媽的“搜索雷達”,他不斷回頭,好像穿越一條無邊無際的時空長河,母子的視線與凝望在隔空相會。
龍應臺的兒子現在長大成人了。然而,她卻不無失落地說,兒子16歲時要到美國學習一年,16歲的兒子已經長得高高大大,媽媽的頭只能貼到兒子胸口了。在兒子排隊等候護照檢驗時,她站在外面,目光不斷搜索著兒子的背影。輪到兒子檢驗好護照,兒子徑直朝前走去。
站在外面的龍應臺,目光一直在搜索、定格著漸行漸遠的兒子。
她一直在等候,等候兒子在消失之前回頭看她一眼,然而,沒有,一次都沒有。
兒子21歲時上的大學正好是她任教的大學,即使是同路,兒子也不愿坐她的車,就算偶爾坐了,也是塞上耳機聽他一個人的音樂,而對近在咫尺的母親關上那扇心門。
為什么兒子在小時候還能與母親的“搜索雷達”互為感應?而到長大,卻無感于媽媽的“搜索雷達”了呢?
我不知道,如今我的女兒那純真的笑臉,以及對媽媽“雷達搜索”那不斷回頭的留戀與不舍,若干年后,會不會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減少甚至消失,或者,如蜘蛛網落花,只是略微保留一點兒春的痕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