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商丘古城南門城樓,放眼城下南湖,會看到水波潾潾的城湖中矗立著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這就是北宋“四大書院”之首的應天書院,也是一代名臣范仲淹步入仕途的搖籃。
然而,須要提及的是,書院景物并非歷史遺存,而是近年在宋代應天書院舊址上重建的。書院坐北面南,占地50余畝,建筑面積4000多平方米,周邊有仿古墻圍護。南北中軸線上依次建有狀元橋、大門、崇圣殿、至圣先師紀念堂、范文正公紀念堂、前講堂、藏書樓等。重建的應天書院凸顯宋代建筑風韻,青磚黛瓦,重檐翹角、飛閣流丹。遠遠望去,上接白云藍天,下連湖光碧波,何等美哉!
據《商丘縣志》記載,應天書院濫觴于五代后晉宋州(商丘)文人楊愨個人創辦的“睢陽學舍”(亦稱南都學舍)。后晉末年,戚同文繼承楊愨遺愿,“力學勤志,不求聞達”,終生聚徒講學,使書院踵事增華。北宋立國之初,求才若渴,開科取士“不問世家”。睢陽學舍百名生徒七次參加科選,登第者達五十六人,故有“七榜五十六”之美譽,戚同文及睢陽學舍一時聲震朝野。戚同文去世后,睢陽學舍一度中斷。
宋州是宋太祖趙匡胤的發跡之地,宋真宗為追念宋太祖應天順時建立趙宋王朝,將宋州提升為應天府。此時,熱心教育的鄉賢曹誠抓住這一機遇,立志重振睢陽學舍雄風。他出資三百萬金,在戚同文舊居“建學舍百五十楹,聚書千五百卷”,廣聘教師,博延生徒。為使書舍有更大的發展,曹誠于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將學舍捐給官府。宋真宗為表彰曹誠的義舉,不僅親賜“應天府書院”匾額,而且賜學田千畝。從此,睢陽學舍由私學轉身為官學,易名為“應天書院”(亦稱南京書院)。
翻閱應天書院厚重的歷史,人們會讀出它的輝煌、它的延續皆與北宋重臣范仲淹有不解之緣。
范仲淹(989—1052年)是應天書院畢業的高才生,是苦學成才的一面旗幟。據考,范仲淹乃蘇州吳縣人,兩歲時父親范墉病逝于武寧軍(今徐州市)節度掌書記任上,家道中落。母親謝氏貧無所依,改嫁給平江府(今蘇州市)推官朱文翰。朱乃淄州長山(今山東鄒平縣)人,仲淹母子隨朱宦游數年后,回長山朱文翰老家生活。范仲淹在長山縣醴泉寺讀書時,受北宋樞密副使姜遵(山東鄒平人)的指點,于大中祥符四年,走進了赫赫有名的應天書院。
范仲淹雖起家孤苦,但少有志操。入學不久,他在《睢陽學舍書懷》詩中寫道:“瓢思顏子心還樂,琴遇鐘君恨即消。但使斯文天未喪,澗松何必怨山苗。”他以顏子簞食瓢飲為范,以澗松自喻,篤學不倦。朱熹在《五朝名臣言行錄》中說,范仲淹在應天書院求學“五年未嘗解衣就寢,夜或錯怠,則以水沃面”,“往往膳粥不充,日昃始食”。至今商丘流傳著范仲淹發奮讀書的兩則故事。一則是不吃饋贈美食。應天知府的兒子與范仲淹同窗,十分同情范仲淹的艱苦生活。有一次,知府的兒子給仲淹送去許多美味佳肴,仲淹婉言拒絕,說“非不感厚意,蓋食粥安之已久,今隨享盛饌,后日豈能吃此粥乎!”另一則是皇帝駕臨不動心。大中祥符七年,即應天府詔升為陪都南京那年,宋真宗駕臨應天,書院學子傾巢而出,爭相觀看皇帝,可唯獨范仲淹聞之若無,依然在學舍讀書。有人問他何以錯失良機,答曰:“異日見之未晚!”這兩則故事足以想見范仲淹刻苦求學的毅力和遠大志向。
艱難困苦,玉如于成。大中祥符八年,范仲淹憑借應天書院這塊平臺一舉中第,從此,他抱定“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懷踏上了仕途。一生累官參知政事(副宰相),成為治國、愛民的千古名臣。
書院成就英才,英才光耀母校。范仲淹畢業10年后,天時給了他一個報效母校的際遇。天圣四年(1026年),范仲淹在應天為母丁憂期間,被時任應天知府的晏殊聘為應天書院講書(學官名),主要負責講解經書。他在執教期間,勤于教職,成效卓著。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云:“仲淹常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勤勞恭謹,身先士子……出題使諸生作賦,必先自為之,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以使學者準以為法,由是四方學子輻輳。其后,宋人以文學有聲名于場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范仲淹以其嚴謹的治學態度和良好的教學方式,為書院平添了無限生機與活力。
范仲淹執教期間,反對一味追求功名利祿的應試教育,十分注重培養經世濟國人才。他在《南京書院題名記》中說,應天書院培養的人才,應當進則“有憂天下之心”,可為“廊廟之器”、“卿大夫者”,退則“能樂古人之道”,“可為鄉先生者”。顯而易見,范仲淹培養人才的理念是進則兼濟天下,退則獨善其身的賢良之才。范仲淹執教三年培養出一批治國愛民的精英,如參知政事張方平、王堯臣、趙概,名儒孫復、石介等。
在范仲淹的教育思想影響下,應天書院成為天下書院的佼佼者。慶歷三年(1043年)應天書院升格為南京國子監,成為與東京(開封)國子監、西京(洛陽)國子監比肩齊聲的中央高等學府,其規格遠在岳麓、白鹿洞、嵩陽三大書院之上。難怪元代書畫家趙孟頫在《義學記》中有“宋初天下有四大書院,應天書院為首”之說。
應天書院從五代時一家私人學舍榮升為國家高等學府,范仲淹功不可沒。因而千百年來范仲淹成了應天書院發展、延續的保護神。南宋以降,兵連禍結,書院時興時廢,屢毀屢建。但每次修建皆與范仲淹的盛名密不可分。明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歸德(商丘)知府鄭三俊為紀念范仲淹而重修應天書院,并易名為“范文正公講院”,他效仿范仲淹執教講學,培養了許多頗有范公那種剛正不阿、崇尚節氣的杰出人才,諸如戶部尚書侯恂、國子監祭酒侯恪、兵部侍郎葉廷桂等。“康乾盛世”時期,知府閔子奇、陳錫恪相繼修建應天書院,仍用“范文正公講院”之名。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全國廢科舉興學堂,范文正公講院改建為“歸德府學堂”。從此,應天書院隱入歷史的帷幕。
然而,應天書院雖銷聲匿跡,但它傳承中華文明的功績,特別是范仲淹在應天書院留下的足跡,卻深深地鐫刻在世代人的心上。近百年來,多少文人騷客慕名蒞商考察書院與范仲淹,卻不見書院蹤影,唯見湖水蕩漾,不勝其嘆。
應天書院必應天順時重放光彩。今逢改革開放盛世,百廢俱興,商丘各界遂有復建應天書院的強烈呼聲。2001年秋,恰逢省政府主要領導一行蒞商調研,在考察商丘古城時,盛贊商丘復建應天書院的構想,并說:“應天書院及范仲淹的影響太大了,應盡快把應天書院復建起來。”省領導的關注,加快了書院復建的步伐。2003年秋,重建書院項目獲省政府批準并動工營建。2007年10月落成,闕如百年的應天書院又以宋代時的風貌聳立在商丘大地。應天書院順應天時,再度重放光彩,彰顯范仲淹刻苦求學的精神及他的育人理念,具有無窮的穿透力,始終不朽。
而今,漫步書院驚回首,猶聞范公講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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