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遜的現代性反思

摘要：近年來西方思想界對現代性有著一股反思的思潮，詹姆遜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他從“當前時代的倒退”“現代性的四個基本準則”等方面對現代性進行了深刻的探討，體現了他一貫的馬克思主義立場，同時融合了其他思想家的理論精華，這對我們中國的現代化也有重要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詹姆遜；現代性；斷代；敘事；主體

作者簡介：范波，男（1987-），湖南衡陽人，湘潭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2010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外文論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7-0-02

詹姆遜，當代美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批評家，美國杜克大學比較文學和批評理論講座教授，因其具有重大的社會影響和學術影響而被譽為“引導了美國人文社會科學的方向”。在中國學術界，由于他本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北京大學作過一系列關于后現代主義和文化理論的演講，因而大家對詹姆遜保有“后現代主義者”的標簽，這種認識不免有失偏頗。事實上，近年來詹姆遜本人關于現代性有過一系列論述，對現代性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本文就試圖對詹姆遜的現代性反思進行探討，以期得到有益的啟發。

一、當前時代的倒退

2002年，詹姆遜在中國作了一篇叫做《當前時代的倒退》的演講，闡述了他對于當前時代的一些見解。在這篇論文中，詹姆遜旗幟鮮明地指出，就全世界而言，當前時代既非現代的也并非如某些人鼓吹的后現代，我們有必要從新審視現代性的內涵及其與資本主社會發展新階段的關系，而不是饑不擇食地向后現代邁進，我們所能描述的僅僅是種種現象和過程。首先，當前美學的復蘇說明了現代性并未過時，因為“美學是一個現代主義發明了它同時又解構了它的學科，或者說，各種現代主義的崇高形式就像他們開始出現時那樣迅速抹殺了美學問題。”【1】其次，對于后現代的代表人物利奧塔的理論，詹姆遜認為“在許多方面，利奧塔是一個典型的現代主義者，他熱情地信奉真正的、激進的、甚至可以大膽地說是真實的出現的新事物，這種信奉最終標志著二人的政治都是美學的。”【2】利奧塔的立場實際上可表述為：后現代主義不是在真正的現代主義之后而是在它之前，為它的回歸進行準備，因此，利奧塔為我們指出了兩個有用的結論。第一個就是后現代對本質上仍然是現代主義的新的范疇的依賴，無論用什么樣的修辭，它都不可能從“新”的安排中徹底消除這些范疇，這對后現代性來說是非常重大而意義深遠的矛盾。第二個結論是譴責歷史敘事比沒有歷史敘事的情況下做事更容易一些，利奧塔的宏大歷史敘事終結理論本身就是另一種宏大敘事，武斷拋棄歷史的宏大敘事和目的論并不難，但要脫離歷史敘事和目的論進行創作卻是不可能的，因而現代性的概念并沒有被后現代取而代之。最后，關于全球市場與現代性，詹姆遜認為現代性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現代化，而由于歷史原因，很多不發達國家現代化還未完成，所以他們還在期待一個似乎被發達國家所拋棄的“現代性”。而從本質上來說，發達國家存在一種“激進的現代性”，而發展中國家則存在“未完成的現代性”。

二、現代性的四個基本準則

作為一個嚴謹的學者，詹姆遜首先對現代性概念進行了探討，他認為，現代不一定優于過去、優于傳統，同時，現代與“過去”“新”的含義不同。關于現代，姚斯提出了權威的看法：循環的現代和類型的現代，其中循環的現代是歷時的線性的發展的，而類型的現代則是整體的，固化成一個印象，實際上就是連續與斷裂的關系。這說明，現代與過去還是有共通之處，并不完全對立和相異，過去、古代既不優于也不劣于現代，只是不同，現代性具有歷史性。

在分析了各種現代性理論后，詹姆遜提出了關于現代性的四個基本準則。

第一個基本準則：斷代無法避免。現代必須強大成熟才能脫離過去而存在，所以現代性必須是屬于自己的、具有歷史意義的創造活動。在西方有兩種著名的斷裂：文藝復興與前現代性的斷裂，古代人與羅馬人的斷裂，這兩次斷裂都使斷裂變成屬于自己的斷代。從斷裂到時期，從時期到斷裂，詹姆遜認為“現代和現代性條件總會帶來一些斷代史的邏輯，不管它們在最初階段顯得多么隱含，這一點已經變得越來越明晰。”【3】從歷史主義的角度看，現代的斷代無法避免，而不是將斷代史視為一種哲學行為。

第二個基本準則：現代性不是一個概念，無論是哲學的還是其他的，它是一種敘事類型。現代性具有轉義功能，將過去轉為現代中介物，不可以被表述，也不獨立，屬于第二位、輔助作用。其次，現代性概念本身就是現代的，是一種自我言說，同時現代又是集體的，單個作家作品是不能構成現代性的。所以，現代性是一種改寫、敘事，不是一種概念，現代性也包含過去，包含對過去的進行改寫、重新敘事，因為“要在某一特定文本中發現比喻形成的基礎，這一做法本身就是一個不完整的運作，轉義本身隱藏的、被掩蓋的敘事痕跡和征兆。”【4】因此，詹姆遜提出，放棄對現代性進行概念陳述的徒勞努力，放棄分析現在時所用的現代性，這樣無疑能夠為推翻現代性（意識形態）敘事提供一些有效的手段。

第三個基本準則：不能根據主體分類對現代性敘事進行安排；意識和主體性無法得到展現；我們能敘述的僅僅是現代性的多種情景。詹姆遜認為，現代性的絕對開端最好從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開始，因為主/客體是一種現代性，笛卡爾是主/客體分裂的先行者，跟隨笛卡爾，我們能夠看到西方主體的出現，即現代性的主體。現代性的開端屬于一種敘事，“現代性的絕對開端，這種說法同樣屬于一種敘事，我拒絕接受那種懷疑的、無再生能力的公式，即將它視為一個神話。”【5】同時，表征成為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關鍵，因為對肯定性進行建構是促使現代性得以實現的前提之一，只有通過對肯定性進行確定，作為正確性的真理的概念才能得到歷史的展現。在海德格爾看來，在敘事中，客體可以視為主體的生產者，關于現代性敘事有兩種模式：一是關于救贖的確定性，二是舊體制殘余成分的長期生存。笛卡爾的語言中依然保留著一些中世紀的特征，這體現了現代性敘事的第二種模式。所以，海德格爾現代性理論的實質“用于指涉主體和客體在一種特定的知識關系中形成關系的一個詞：客體變成僅僅是所知的或被展現的東西，主體則是一個所在地，以及用于這種展現的一個載體。”【6】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意識，作為一種經驗，如同一直以來都是我們自己那樣，無法被再現，不可能成為再現的客體，因此，任何根據主體性而來的現代性理論都無法讓人接受，任何試圖依照意識轉變對現代性進行定位、描述的理論都會遭到失敗。由此可得出，現代性敘事還是可以被講述，現代性必須有肯定意識、肯定新穎、肯定語境，我們只能根據現代性的語境對某種特定的現代性敘事進行敘述，或者最好用一種完整的表述。

第四個基本準則：任何一種現代性理論，只有當它能和后現代與現代之間發生斷裂的假定達成妥協時才有意義。關于后現代與現代的關系，詹姆遜認為，“我們對非現代和反現代空間的最初生產作了記錄，而這又是對現代性進行假定或者肯定的最基本組成部分。”【7】福柯對現代所進行的分析中至少有一點是有意義的，即第二種現代性以分離為特征（當生活、勞動和語言這三個領域在地理上互相離散并且變得相對自治的時候，這一點表現得尤為明顯）。分離是現代性的一個重要特征。同時，盧卡奇在韋伯傳統中為“第二種現代性”做出了標識，同時將主體所處情景的現代性納入合理化的現代性，這種合理化的概念與笛卡爾的現代性的“初始”時刻存在著緊密關系。分離、分化、獨立屬于現代性，現代與后現代的區別之一就是拋棄自我意識、自我反思這些概念，以及后現代審美、后現代價值和后現代哲學中的反諷或者自我指涉。現代與后現代可以協調、共存，不是誰替代誰，“不要生硬地使用任何一個關于‘后現代性’的特定概念；有人認為我們現在依然屬于現代性，并沒有發生什么大的變化，所有跡象都這樣表明，對于這種觀點，我們也不要將它徹底否定。”【8】從現代性的審美范疇或審美適應的角度，我們可以關注于藝術現代性。

三、結語

作為當代西方重要的馬克思理論家，詹姆遜對現代性的探討體現了他一貫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立場，他運用了馬克思理論的生產關系決定論、辯證法、歷史主義、總體論等一系列方法，這使得詹姆遜對現代性的反思具有一種宏觀上的深刻。同時，詹姆遜在分析現代性時借鑒了西方其他重要思想家如利奧塔、吉登斯、笛卡爾、哈貝馬斯、姚斯的理論，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有自己的取舍判斷，往往能得出自己獨到的見解，這也是詹姆遜理論的一貫風格。最后，詹姆遜對現代性的反思中關于發展中國家如中國印度的現代性獨特性的論述，也啟發我們要堅持自己的道路，找尋符合自身特點的現代化道路，而不是跟著西方腳步，落入“西方中心主義”的圈套。對于現代性的問題，我們能描述的僅僅是多種情景和過程，而不是對它進行概念性的闡釋，詹姆遜對現代性的反思有助于我們了解當前政治和藝術面臨的境遇。

注釋：

【1】[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2.

【2】[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3-4.

【3】[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22.

【4】[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31.

【5】[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34.

【6】[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40.

【7】[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49.

【8】[美]詹姆遜著，王逢振、王麗亞譯．單一的現代性[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