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與溫馨中的狂歡

摘要：《受戒》，講述了一個小和尚與村姑的愛情故事。小說中，汪曾祺以溫和、親切的方式向我們展示了對愚昧、專制、虛偽、奴性的反抗以及人們未經壓抑自由生長的天性，將狂歡化的思想融入溫馨與詩意之中。

關鍵詞：狂歡化；詩意；溫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2-0023-01

狂歡化詩學是前蘇聯著名的文藝學家巴赫金提出的，在狂歡化詩學中，他提倡等級制度的顛覆，沉潛于自由，這是與他生活的社會現實迥異的天地，是對現實的強烈反叛。巴赫金生活在斯大林專制主義時期。這個時期，經濟、政治、文化等都達到了專制的高峰，缺乏自由與活力。巴赫金一生都處在這種強大的意識形態之中。因此，狂歡化理論中尋求原始的生命活力與自由，暗含著對斯大林統治的一種批判。雖然巴赫金的狂歡詩學以西方文明發展史為主要的研究對象，以蘇俄斯大林時期為歷史背景，但并不意味著中華文明是個例外。中國的“文革”時期，可以說與狂歡化詩學產生的斯大林專制主義時期相仿。同樣在“文革”時期經濟、政治、文化等也極度專制，廣大的知識分子遭受到了非人的迫害，導致文學發展的荒蕪，畸形，枯竭?！拔母铩苯Y束后，人們終于從那陰郁、壓抑的氛圍中解放出來，文學上出現了“狂歡化”的總動員。大多數作家都自覺以文學為武器，對新社會進行抒寫與展望。汪曾祺就是其中一員，他對中國本土文化采取了比較溫和的態度，在民間的土地上尋求了一個理想的寄托之地，從而透過這理想之地來發泄心中的不平，可以說是在溫馨與詩意中蘊含了“狂歡”。

汪曾祺作為中國現當代著名的小說家、散文家，被稱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他對事物有著獨到的看法，從小的視角楔入，寫凡人小事，記鄉情民俗，談花鳥蟲魚，從而與喧囂的現代社會形成鮮明的對比，表現出他“桃花源”式的生活理想。這與巴赫金追求的狂歡化生活有相同之處。我國的巴赫金研究專家錢中文總結到：“貫穿于其絕大部分著作的有一種精神這就是交往、對話的哲學學精神”?！?】巴赫金的狂歡化詩學正是建立在他的交往、對話的哲學精神之上的，他認為狂歡化消除了封閉性，使各種原本不相容的因素融為一體，這就是狂歡化在文學史上的功用所在。這無疑也是對“桃花源”式的生活的追求。汪曾祺的小說《受戒》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小和尚與村姑的愛情故事，表現出作者對于理想生活的追求，充滿了溫馨與詩意，與巴赫金不謀而合。例如小說中描寫小英家環境的文字：“小英的家像一個小島，三面都是河，西面有一條小路通過荸薺庵。獨門獨戶，島上只有這一家?！粋€菜園子，瓜豆蔬菜，四時不缺?！毙∮⒆雍挖w大伯、趙大媽及大英子，一家四口在這溫馨的小地方無憂無慮的生活著，男耕女織，充滿一種溫情。這種自然的生活狀態與當今主流社會形成了強烈的對照，是對愚昧、奴性的批判，體現了作者對“詩意棲居”的追求。

我們都知道《受戒》寫于1980年，這個時間剛巧是在“文革”后不久。魯迅說過：“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汪曾祺則屬于后者，在小說中他不單是描寫在小溪邊，觀魚游蝦戲，聽流水潺潺，向人民勾勒一幅“桃花源”的夢境，而是透過這種溫馨與詩意，爆發出對“文革”陰森、恐怖十年浩劫的厭倦。他采用比較溫和的態度，用詩意溫馨的故事與之形成鮮明的對照，從而呼吁起人們對于自由、和諧的追求。這正體現了巴赫金的“狂歡化詩學”。

小說開篇的第一句話就是：“明海出家已經四年了?！边@就明了的交代了主人公明海的身份，當然和尚都必須遵守清規戒律，可小說描寫的和尚卻是另一番景象：在當地出家僅僅是一種謀生的職業，它既不比別的職業高貴，也不比別的職業低賤，庵里的和尚照樣有人的七情六欲，也將之看做是正常的事情，并不以之為恥，他們可以娶妻、找情人、談戀愛，還可以殺豬、吃肉，唱“姐兒生的漂漂的，兩個奶子翹翹的，有心上去摸一把，心里有點跳跳的”這樣的酸曲。我們都知道，受戒是佛家術語，凡是皈依佛門的人都應受持戒律，以便更好的修行，在小說末，明子受戒后卻和小英子談情說愛。可見，傳統和尚所遵守的清規，在汪曾祺眼里是不可取的，這些“清規”造成人性的壓抑，在這種情況下，人是無法正常生存的。所以汪曾祺在小說中，虛構了符合人性的“和尚”，他們的生活方式順應了人的自然本性，自由自在，原始純樸，不愿任何清規戒律的束縛。這和狂歡化詩學的追求是一致的，狂歡式生活的行為規則就只是狂歡，人們超越了平日里的行為方式，擺脫了禁令與等級，自由地展示自己，擺脫種種的束縛，人回到自身，人人平等，自由自在，形成一種“狂歡節的世界感受”，這無疑是對莊嚴整肅的褻瀆，汪曾祺筆下的和尚成為追求狂歡式生活方式的最具顛覆意義的形象。其實，早在“五四”時期，魯迅就對佛門的禁欲進行了大膽的諷刺，在《我的第一個師父》中，魯迅對愛吃葷又不戒色的和尚表現出了極大的好感，避而遠之的卻是修身禁欲、正襟危坐的大師兄。毋庸置疑，汪曾祺或多或少受到了魯迅的影響，不過二人態度卻不是一致的，魯迅犀利、尖銳，汪曾祺卻是溫和、親切的。

眾所周知，汪曾祺曾師從沈從文。所以不難推斷，汪曾祺對自由追求的狂歡化思想得益于他的老師沈從文。沈從文認為“一個偉大的作品，總是表現人性最真切的欲望！”【2】。他無疑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細膩表現原始初民狂歡化生活的第一人。例如，他的小說《柏子》的著意處顯然是在欣賞吊腳樓妓女與水手酣暢淋漓、真淳熱情的原始情欲，這顯示著沈從文這個鄉下人褪之不去的鄉野本色。當然沈從文是唯一的，汪曾祺雖未達到沈從文的博大與深刻，但汪曾祺在他超凡脫俗、回歸自然、追求狂歡化的觀念下，通過文學創作，在民間給自己也給讀者找到了一片理想的寄托之地?？傊粼魍ㄟ^《受戒》借自己的理想為人們未經壓抑自由生長的天性（狂歡化的生活狀態）作了一個絕美的比喻！

注釋：

【1】轉引自《巴赫金全集》卷一，錢中文序，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7頁

【2】沈從文：《創作雜談·給志在寫作者》，《沈從文文集》第12卷，第110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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