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武帝司馬炎的寵臣賈充,早在曹魏時期,便是司馬炎之父司馬昭的心腹,曾經果斷地幫司馬昭除去了當時魏國的最高領導——魏帝高貴鄉公曹髦,為司馬氏日后奪取政權立下了大功。司馬炎成為司馬昭的太子,賈充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司馬炎即位后,賈充更加受寵,高居宰相之位,而且成為司馬炎的兒女親家。
據《資治通鑒》記載,賈充“為人巧諂,朝野惡之”——用后人的話來說,簡直是全國干部群眾的公敵了。侍中裴楷曾經對司馬炎說:“陛下之所以比不上堯、舜,就是因為朝廷中還有賈充之徒。”這話說得夠嚴重了,然而,司馬炎是個能聽批評之言但堅決不改正的君主,說了也是白說。
有意思的是,賈充壞事做絕,到了晚年卻有一樁心病?!顿Y治通鑒》第八十一卷載:晉武帝太康三年(公元282年),魯公賈充年邁病重,晉武帝派皇太子去看望他。賈充對自己死后的謚號以及修史者對他的記載很是憂慮,他的侄子賈模說:“是非之事日久自見,是無法掩蓋的?!辈痪?,賈充死了,有關部門商議給他定謚號之事,博士秦秀認為賈充違反禮法,沉迷私情,開了朝廷敗壞變亂的根源,按照謚法規定,應當封謚號為“荒公”??上н@個建議沒有獲得司馬炎的批準,司馬炎為了關照這個親家公,拋棄“原則”,將賈充的謚號更改為“武”。
賈充的“后顧之憂”,現代人不一定能理解,這就需要了解一下中國古代的謚號制度。謚號始于西周,是對死去的帝王、大臣、貴族(包括其他地位較高的人)按其生平事跡進行評定后,給予或褒或貶或同情的稱號(相當于蓋棺定論)。謚法制度有兩個要點:一是謚號要符合死者的為人,二是謚號在死后由別人評定并授予(即“行出于己,名出于人”)。君主的謚號由禮官確定,由新即位的皇帝宣布,大臣的謚號則是朝廷賜予的。謚法規定了若干個有固定涵義的字,大致分為表揚、批評、同情三類。從“理論”上來說,獲謚者無法控制后人對自己謚號的評定。事實上,早期人們執行謚法還是較嚴格的,甚至連皇帝也左右不了,據說,曹操就很想自己的謚號為“文”,可是后人偏偏不買賬,讓他做了“武帝”,倒是他兒子曹丕成了“文帝”。賈充的擔心,正是由于自己在有生之年無法控制“謚號”,生怕“遺臭萬年”。
還好,連賈充這樣的人都在乎身后事,對“輿論”有所畏懼,可見,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把“臉皮”看得無比高貴的,否則,這個世界豈不是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