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冥冥中自有約定,繼陳強之后,兩天內(nèi)又有兩位老藝術家離世。或許對于今天的年輕人而言,這兩人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甚至本就生疏,但在中國電影史和話劇史上,這兩個名字卻可能比今天大多數(shù)明星更有生命力——張瑞芳、黃宗洛。
他們有著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生于民國時期,長于舊式家庭,受過良好教育,接觸到新思想,懷著改變現(xiàn)實的理想,投身抗戰(zhàn)洪流;他們也有著相似的事業(yè)軌跡——加入進步文藝團體,從演話劇起步、成名,新中國成立前奠定表演基礎,新時代達到藝術成就的高峰。
張瑞芳在上世紀40年代就是話劇舞臺上的大明星,是最早版本《屈原》里的嬋娟、《北京人》里的愫芳,也是當時中國話劇“四大名旦”之一,但她最為人熟知的角色卻是在銀幕上,塑造了新中國“婦女解放代言人”李雙雙——一個潑辣能干,把大男子主義的丈夫推倒在地后又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的農(nóng)村婦女。那一幕成為中國電影史上的經(jīng)典鏡頭,演繹了時代與藝術的雙重變遷。
黃宗洛的藝術成就是在話劇舞臺上。他號稱龍?zhí)状髱煟陨瞄L演小人物著稱,代表作是北京人藝經(jīng)典劇目《茶館》里的松二爺,一個失去了家產(chǎn),每天仍然提著鳥籠四處轉(zhuǎn)悠的落魄旗人。此外,黃宗洛還出演了大量影視作品,比如電影《活著》中的富貴爹,只有開場幾個鏡頭的戲份,卻將大喜大悲起承轉(zhuǎn)合得不留痕跡,收放自如。
他們有著那個時代特有的對藝術的恭敬和嚴謹。為演好李雙雙,張瑞芳在農(nóng)村體驗生活,和人物原型吃一樣的飯,穿一樣的衣,光是揉面挑水就練了無數(shù)次。黃宗洛被稱作“戲瘋子”,因為“整個身心投進去了之后才能動人,人家才愛看你”。為了演好松二爺,他反復研究旗人習俗,穿上長袍馬褂,腰帶上別著挖耳勺、煙荷包,旗人常戴的大小13件一件也不少,全身披掛齊了,提著鳥籠溜達到茶館里泡著。天長日久,跑堂兒的真把他當成了滿清遺老,這才塑造出了無可取代的松二爺。在他身上,“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得到了最鮮明的印證。正是憑借這些小角色,黃宗洛獲得了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協(xié)會終身成就獎。
上世紀80年代初,張瑞芳逐漸遠離大銀幕,任別人怎么請也不出山。她坦言,“現(xiàn)在拍片,今天送來劇本,明天就讓你上鏡,我不行”,轉(zhuǎn)而去辦敬老院。黃宗洛沒有離開,但他堅持只演小人物,只演自己喜歡的。
按今天娛樂圈的標準,張瑞芳不算美女,黃宗洛沒演過一部大片,陳強從不介意是不是男一號。他們的作品里呈現(xiàn)著激情燃燒,也流淌著歲月靜好。他們不怕名在身后,利在觀眾。在那一代老藝術家身上,有著洗盡鉛華的素姿。他們都以高齡辭世,用黃宗洛的話說,“沒心沒肺活得長”。
他們這代明星身上,濃縮了中國電影的一個時代,在戰(zhàn)爭與和平的洗禮后,交織著理想與信仰,任社會如何變化,不改對藝術的真誠。他們的離去,帶走了專屬于那個時代的激情與榮耀。斯人已逝,經(jīng)典猶存,當老一代的腳步遠去,聲名或許如浮云消散,但那個既不慌張也不張揚的時代,將永遠留給世人一個不朽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