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成長經歷很是曲折,沒有受過正規教育,自少就外出謀生。他曾在江西信豐的民眾教育館從事美術工作,就是在這里,他遇見了人生中第一個女朋友——張梅溪,一個將軍的女兒,追求者甚眾。
他自創一套追求的方法:每天在固定的時候對著她吹小號。那把小號是貧窮的他節衣縮食買來的。每次她一出現,他就開始吹小號。雖然吹得不怎么樣,但勝在誠摯,日子一久,終于打動了她的芳心。晚年的他在書中記錄了這一段經歷:“逃難到哪里都帶著小號。刻完了木刻就吹吹號,冀得自我士氣鼓舞。那時,我剛剛熟悉第一個女朋友,遠遠地看到她走近,我就在樓上窗口吹號歡迎。女朋友的家人不許她跟我來往,說:‘你嫁給他,沒飯吃的時侯,在街上討飯,他吹號,你唱歌。’抗戰最后的那幾個月逃難,我把小號失落了。去年,我在九龍曾福琴行用了近萬元重新買回一把。面對著我50年前的女朋友說:‘想聽什么?’如今,嘴不行了,剛安裝假牙,加上老邁的年齡,且沒有按期練習,看起來要吹一首從頭到尾的曲子不會是三兩天的事了。”
他人生的第一個女朋友,也是他一輩子的女朋友。而那把定情的小號,讓他珍之重之。實在是因為,他愛他的女朋友,愛得深沉。
他在貧窮的時候,口袋里只有八毛錢。而這八毛錢,原本是他為了讓她看見精神的自己而打算去理發的錢。可是在路上看見了一塊木刻,恰好也需要八毛錢。他在兩者之間掙扎不已。她笑著讓他去理發。當他理發完出來,她手里拿著那塊木刻在等著他。
她在被父親軟禁后,賣了自己的金鏈子,連夜跑出家門,穿過兵荒馬亂去贛州找他,而他當時在離贛州六十公里的地方,他興奮得連忙借了一輛自行車騎向贛州。那個夜里,他不得不宿在一個雞毛店里——是那個年代貧窮的旅人住的店,沒有被褥,只有用雞毛來取暖。第二天一早,頂著一頭雞毛去接她……
他們結婚了,就此開始相依相伴的歲月。
文革來了,一家人被趕到一間小小的沒有窗的屋子里。為了讓她看見陽光,他特意畫了一幅兩米寬的畫:窗外是絢麗的花草,還有明亮的太陽,頓時滿屋生輝。她的心情立刻隨著那扇窗而開朗起來。
1970年,他給她寫了一首情詩。詩中說,“我們相愛已經10萬年”。10萬年,是一千世,他要與她成為一千世的夫妻。2004年,他還陪她回娘家廣東新會過年。他是“無愁河邊的浪蕩漢子”,而她,給了這個浪蕩漢子一個家,那個家,為他遮風擋雨,為他祝賀成就,為他生兒育女。
黃永玉(1924-),出生于湖南常德縣,土家族人,中國著名畫家,現為中央美術學院教授,14歲開始發表作品,獨具風格的版畫作品飲譽國內外。曾出版《比我老的老頭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