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

某個晚上，達拉斯小牛隊的老板馬克·庫班出現在位于紐約的斯蒂芬·懷斯猶太教會會堂。然而當他走進來時，專門趕來聽他發言的那群年輕的猶太職業人士幾乎都沒有注意到他。庫班從人群背后朝屋子另一頭的主持人非常有禮貌地揮了揮手。等到主持人一一介紹組織本次活動的猶太企業家組織代表時，人們才認出了稟性溫和的億萬富翁庫班。滿屋子的人都在討論：“這是真的嗎？庫班也是猶太人？”

見此情景，曾經參加過“星隨舞動”的舞林高手庫班也隨即開起了玩笑。就在大家摸不著頭腦時，他對自己的出席作出了這樣的解釋，“那是因為我有著出神入化的舞步呀。”

隨后，庫班走上神壇，面對聽眾發表講話。大家這也才弄清楚他的確是猶太人。在匹茲堡郊區的高中念書時，庫班是全校僅有的兩名猶太學生之一。庫班沒有接受成年禮（猶太男孩13歲時參加該儀式，標志已成人并應開始承擔其道德與宗教責任），6年級時他選擇了踢足球。做出這項決定的同時，庫班也有了涉足商業世界的首次嘗試。當時，他父親建議他挨家挨戶兜售垃圾袋，這樣他就能積攢足夠的錢來買一雙新籃球鞋了。其實早在庫班八九歲的時候，父親就告訴他除了食宿，其余開銷都要自己來負責。“我到現在還記得父親說的那句話。”庫班告訴記者，“父親說，‘等你自己能賺錢時，你想買什么就能買什么了。”至于說人生歷程中的第一次推銷業績如何，庫班的回答是這樣的：“誰會忍心拒絕一個12歲的孩子呢？”

那以后，庫班還開過一間酒吧。不過，因為他還不到法定年齡，而且光顧酒吧的大多數人也都是未成年人，酒吧遭到停業。他也講述了自己是怎樣從梅隆銀行的一個“非常糟糕”的雇員變成現今的億萬富翁。這段經歷解釋起來頗為費力，庫班給大家提供了一條建議。他說：“冒險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不會作出任何投資，除非我非常了解這個項目、或者知道會從中得到商業利潤，”他拖長了調子慢慢地說道，一股正宗的德州腔。“我的錢基本都是用來購買市政債券的。”

不過，庫班購買小牛隊時用的顯然不是這個投資哲學。在他看來，之所以進行這項投資，是因為覺得自己可以超過前任老板羅斯·佩羅，能把球隊經營得更好。自從2000年1月4日庫班以2.85億美元收購小牛后，這支球隊從昔日全聯盟的笑柄搖身變為西部勁旅，他本人也以獨特的風格成為NBA球隊老板中的異類。庫班身上糅合著自大、魅力、活力和些許可恨，NBA總裁大衛·斯特恩談起他已經當了12年小牛老板時，忍不住笑出了聲：“才12年？我怎么覺得他好像煩了我50年？”

盡管庫班不停地給聯盟總部找麻煩，盡管他被罰了不少錢，但在斯特恩的眼中，他還是很喜歡這位“另類老板”。至于其他人，無論他們是愛庫班還是恨他，都不得不承認這位白手起家的富豪在擔任小牛老板的十多年光陰里，為NBA的革新做出過不少貢獻。

不可否認，在增進球迷的現場看球體驗方面，庫班一直是個先行者，球館現場解說員帶領觀眾為主隊加油就是他的創舉，暫停時大屏幕上播放各種搞笑短片也是他的首創。斯特恩曾經稱贊庫班，說他在觀賽環境的技術革新方面一直走在其他球隊老板前面。但庫班與斯特恩的主要分歧在于，他始終跟裁判們過不去，在過去的多年賽場時光里，他因為批評裁判而被聯盟處以罰款的數目已經超過100萬美元。不過斯特恩也承認，他采納過庫班關于比賽執法問題的部分建議，庫班本人更是洋洋自得地宣稱，他改變了NBA的執法方式，以及裁判的雇用、培訓、監督和評估等一整套流程。

當然，庫班的另一項主要貢獻是讓籃球重新成為達拉斯最受歡迎的運動。在庫班成為小牛老板之前，這支球隊已經連續10個賽季勝率不足五成，而近些年里他們每個賽季至少贏得50場比賽，全聯盟只有馬刺隊在這一點上能與之匹敵。庫班幾乎是以一種游戲的方式達到了經營球隊的驚人成就，他說：“當球隊老板是一份樂趣無窮的工作，以前我這樣認為，今天我還是這樣認為。”

依靠互聯網起家的庫班從來沒有把籃球當作一項普通的投資，對他來說，這更像是一種代價高昂的愛好。如果小牛能賺錢，那自然是錦上添花，而實際情況是庫班的球隊只有一個賽季沒有虧損，對此他也毫不在乎。據庫班自己的統計，自從他接手該隊之后，小牛隊的虧損金額已經達到9位數，可他寧肯虧掉更多的錢，也不愿輸掉比賽。

從踏進小牛隊的老主場團結球館的第一天起，庫班就不準備做一個傳統的大聯盟球隊老板。在下著大雪的丹佛，庫班請帶隊在那里打客場比賽的小牛教練組吃了頓晚餐，他在餐桌上大談球隊的全面改革，弄得他的賓客們都以為那是“最后的晚餐”。出人意料的是，庫班留下了所有教練，第二天他穿著牛仔褲、T恤衫和球鞋走進了主教練兼總經理老尼爾森的辦公室，再次表示他對教練組的支持和期待。

就這樣，庫班沒有解雇一個人就全然扭轉了小牛的命運，他一改前任錙銖必較的作風，開始在球隊身上大把花錢。小牛破舊的更衣室翻修一新，球員們在客場住上了五星級酒店，訓練和比賽后有自助餐供應，一架波音757成為球隊的專用包機，數據分析專家被請來協助球探的工作，教練組的規模擴大到跟球員人數一樣多。“馬克來得正是時候，他給這支球隊帶來了急需的活力。”小牛籃球運營總裁小尼爾森說，庫班接手球隊時他在父親手下當助教，“在那以前，我們父子倆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馬克是一支出現在地平線上的生力軍，他是前來拯救我們的騎兵部隊。”

接管球隊之后，庫班立即挽起袖子投入了戰斗，他直接跟球員們交流，對球隊事務的過問巨細無遺。剛當上老板那幾年，庫班幾乎沒有漏過一次球隊的訓練，看完訓練后往往還要跟球員們來一場投籃比賽或一對一單挑。許多球隊老板喜歡坐在豪華包廂里看球，庫班卻總是坐在離替補席幾英尺遠的地方，這樣他可以在比賽期間跟球員們說話。“上世紀90年代，小牛贏得的只有‘最糟糕職業球隊’這一稱號。”庫班說，“我可不喜歡自己的球隊有那樣的稱號，我花那么多錢也不是希望換來一支平庸的球隊。這是一筆很大的投資，我必須竭盡全力盯著我的投資。”

當小牛老板以來，庫班最自豪的成就是親手造就了一支龐大而忠實的球迷隊伍，買下球隊那個月，他就簽下了羅德曼。從籃球的角度看，只打了12場球就被解約的羅德曼并不適合小牛，但庫班已經達到了讓更多人關注這支球隊的目的。諾維茨基表示：“馬克讓小牛重新回到了達拉斯體育迷的生活之中，光是這一點就是了不起的成就。”迄今為止，小牛主場美航中心已經連續333場滿座，這是NBA現有的最長滿座紀錄。庫班不厭其煩地閱讀并回復球迷的電子郵件，偶爾也會采納他們的建議，小牛那支由男性大胖子組成的拉拉隊就是球迷出的點子。在其他職業球隊不斷找借口提高票價的同時，庫班卻把小牛的門票降價數次，此舉也得到了球迷的擁護。

當然，在庫班執掌小牛的這些年里也并非一帆風順，在這期間他樹敵無數，甚至連昔日的親密戰友老尼爾森也跟他打起了官司。許多人都跟庫班發生過面對面的爭吵，這其中包括聯盟官員、裁判、其他球隊的老板、教練和球員，甚至還有對方球員的母親。說得好聽一點，庫班是個勇敢的斗士，說得不好聽一點，他是個輸不起的人。

“馬克相當情緒化。”小牛主帥卡萊爾說，“不過無論他的情緒多激動，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理由，那就是為球迷呈現一支最好的球隊。當馬克走進美航中心，發現里面擠滿了球迷，他并不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把每個球迷都視為家人，他覺得自己不僅有責任讓他們看到球隊贏球，還要看得身心舒暢。”

庫班從來不諱言自己的失敗，比如一些對球隊沒有任何好處的人員變動。不過能讓庫班承認失敗的事也不太多，尤其是與裁判和聯盟的對抗，他說：“在這方面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么，而且我發自內心地認為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NBA的利益，這是我作為聯盟合伙人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事實上，盡管今日的他取得了在旁人眼里無法逾越的成功，但庫班卻堅持聲稱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在此次講話之后的面對面環節中，他給人的印象是以華倫·巴菲特為首的億萬富翁中最有耐心、最為謙遜的一位。他非常高興地同每一位準商業巨頭交談。他們爭相唱著商業高調，希望得到他的投資，投資項目多種多樣，從“巴以和平”到新的視頻網站。其他人則含著淚，感謝他為慈善事業做出了鼓舞人心的貢獻。

談話過程中，有人提到了喬什·霍華德那次在慈善足球賽上侮辱國歌的事件。庫班回答說，“喬什跟我，我們倆一直在談論這件事。他很后悔說了那樣的話。他犯了個錯誤，也道了歉。我們過往不究。被媒體包圍著，到處都是麥克風，有時漫不經心說的一些話，也會給你惹上麻煩。”

自己的行為一直受到指責，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庫班有著親身體會。他在主場美國航空中心球場場邊的行為姿態被世人傳作經典。當有人要求庫班騰出20秒鐘時間向在場聽眾展示一段時，庫班一反先前放松、平易近人的態度，拿出了生意人倔強、精明的一面。他輕蔑地瞪了一眼，沒有理會。

“請問下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