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4月一個暖和的傍晚,克雷頓·克里斯汀生(Clayton Christensen)一回到馬薩諸塞州貝爾蒙特的家里,就趕緊塞了一個花生奶油三明治下肚。克里斯汀患有糖尿病,所以血糖一偏低,人會顯得不對勁。
不再納悶為什么記者還在玄關等他,這位60歲的哈佛商學院教授、《創新的兩難》(The Innovator’s Dilemma)知名作者,開始用他大到很搶鏡的兩只手來勾勒自己的想法。
硅谷人極信奉破壞性創新 他說,有時候會后悔把他最受人推崇的理論稱為“破壞性創新”(disruptive innovation),因為“破壞性”的部分讓某些人以為它是警訊,而不是幫助。他透露,他12歲就看完了整套的《世界百科全書》,還自爆跟上帝有過兩次親密按觸,其中一次是在2007年心臟病發的前夕,害他太太差點就成了寡婦。這么多年來,他發生過3次足以致命的健康問題。
在世紀之交,《創新的兩難》成了讓人跌破眼鏡的暢銷書,以及硅谷企業家的圣經。
克里斯汀生犀利地證明了,龍頭公司并不是因為跟不上時代或亂搞一通才陷入窘境。像豐田汽車崛起后,通用汽車就是如此;如今的豐田也是如此,現代汽車和起亞汽車讓它倍感壓力。
“把每件事都做對了”,反而才是主管和公司失敗的原因。他們聽取顧客的意見,不斷改進產品與服務,并盡量提高獲利。他們的殞落是肇因于,沒有去做一件違反直覺的事:在低端市場上追求新的機會。
老友淪落引發勵志書靈感 這些年來,克里斯汀生還注意到,不管是在哈佛,還是讓他領取到羅氏獎學金的牛津大學,有多位他的老同學后來都非常失意。“其中有些人的處境每況愈下:私人關系開始惡化,即使職業前景還是一片看好。”他在新書《精算人生三題》(How Will You Measure Your Life?)的序中寫道。
有幾個人淪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有一位成了最大交易丑聞的主角。另一位到最后則身陷囹圄,因為他在政治競選活動中,和一位為他助選的年輕女孩發生了肉體關系。當時他已婚,而且有3個小孩。”克里斯汀生寫道。
克里斯汀生有一位哈佛商學院的同學,是美國能源公司安然(Enron)的CEO杰弗瑞·史金林(Jeffrey Skilling)。他就成了公司惡性的樣板,被判刑24年,并已在科羅拉多的聯邦監獄蹲了4年。
史金林有3個孩子,20歲的約翰·泰徹·史金林是最小的一個,今年2月,他死于處方藥服用過量,據說是在跟大學里的交往對象分手后。“我所認識的史金林是個好人。他聰明、努力又愛家。”克里斯汀生說,并解釋了為什么他決定要賭上管理理論大師的地位來出勵志書。“我想要了解,是什么事讓他誤入了歧途。”為了不讓成就不凡的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書里集結了克里斯汀生最寶貴的忠告。
外界很容易認為,目前是出書來倡導專業誠信的絕佳時機。但企管理論是否真如克里斯汀生所說,也能用來追求幸福?是否真能教會唯利是圖的資本家不要作惡,更別說哈佛的企管碩士?
在2010年的上半年心臟病發后,克里斯汀生需要立刻裝支架,并治療濾泡性淋巴瘤。有些人希望他能放慢腳步,但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不可能。接著在2010年的7月18日,噩耗第三度來襲,早上6點半,克里斯汀生在教會的聚會中講道時,他的左耳正后方被血塊卡住,中風使他的大腦壞死了1/4之多,語言能力也幾乎完全喪失。
后來他和太太花了很長的時間散步,而且有時候會很沮喪。因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葉子是綠色還是橘色的,這可不是腦筋急轉彎,當時還是8月份。
大病后重新學習字句能力 “最后我們想了個主意,就是去買羅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的英文光盤。我一直以為它是外文的,不過它當然也有英文的。于是我們開車去了羅根國際機場,我則跟著最小的孫女梅德琳開始重新學習字詞。她快 8歲了,把我打得落花流水。”他笑著說。“可是大腦真厲害,它開始在新的地方把語言重新架構起來。”
字句能力恢復后,克里斯汀生便和兩位共同作者全力著手撰寫《精算人生三題》。31歲的詹姆斯·歐沃斯(James Allworth)是克里斯汀生教過的學生,畢業于哈佛商學院;45歲的凱倫·狄倫(Karen Dillon)當時則是《哈佛商業評論》(Harvard Business Review)的編輯。
《精算人生三題》著墨最多的就是在職涯中保持積極,以及最重要的養兒育女。
克里斯汀生和共同作者引用已故心理學家菲德烈·赫茲伯格(Frederick Herzberg)的論點,解釋了為什么人會同時喜歡及討厭自己的工作。工作滿意度并不是個光譜,它是受個別因素所驅使,而薪酬只是其中一項。
成功人士能兼顧日常生活 “如果要了解公司的策略,就要去看它實際上做了什么,而不是看它說自己做了什么。”書里引用英特爾創辦人安迪·格羅夫(Andy Grove)的話。人的生活也是同樣的道理,比方說,企圖心強烈的人會言之有理地告訴你說,家庭或為人父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在被迫選擇是要趕回家處理就寢前的混亂局面,還是在辦公室多待1小時以解決問題時,他通常會繼續工作。
作者寫道,你所走的路是不是要盡力當個最稱職的配偶和父母,從這些不起眼的日常決定中就看得出來。“假如對你最重要的是家庭,那你在為一周安排時間分配時,有沒有把家庭排在第一位?”
假如硬要從克里斯汀生的理論中挑毛病,那就是它比較適合分析,而不適合作為行動方針。
麥可·雷諾爾(Michael Raynor)目前是多倫多德勒管理顧問公司的主任,也是克里斯汀生第二本著作《創新者的解答》(The Innovator’s Solution)的共同作者。這些年來,他也聽過各式各樣的批評,“首先我必須說,克雷頓從來不排除自己可能有錯,他對于反常現象很感興趣。”雷諾爾說。
這兩人一起研究過,飯店業是不是如表面所見那樣,是一個不適用破壞性創新的行業。“在Airbnb之前,也許是。”雷諾爾說。他指的是那家可以讓人把私有住宅的房間租給游客的網絡業者,“據我所知,描述性理論的優秀管理著作并不多,因為那是主管必須做的工作,”他說,“克雷頓的目標一向是在提供架構。它不是在教你要想‘什么’,而是要‘怎么’想。
克里斯汀生說的:“哪一種答案或方向才正確見仁見智,但解讀問題倒是有一種正確的方法。”至于他在《精算人生三題》中的忠告,能不能讓有志之士自救,他則審慎以對。
根據他的經驗,社會精英當事情不對勁,也就是盡管表面成功,生活卻一塌糊涂時,“絕大多數的時候,卻是因為有人沒有把因果關系搞清楚。”他們不見得是壞人,只是沒有針對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找出對策。他深信,成就超高的人有辦法“以過去想不到的方式來突破”。(戴至中譯自《彭博商業周刊》)(編輯/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