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盤點:美國在伊拉克的一場噩夢

　　 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歡迎回國美軍時表示，盡管伊拉克戰爭并不完美，但這是經過9年奮斗取得的非凡成就，最后一批美軍可以昂首闊步地撤離伊拉克。國防部長帕內塔，在關閉美軍基地發表演說時更宣稱，美國固然在伊拉克付出重大代價，但美軍的犧牲并沒有白費，他們創造了一個獨立、自由、主權的伊拉克。
　　 然而伊拉克人民對于美軍，只能說愛恨交加，推翻殘暴的獨裁者薩達姆，固然贏得多數民眾支持，但戰爭對伊拉克的破壞、為伊拉克人民帶來的損失，難以估計。到底在這場戰爭中有多少伊拉克人民死亡，沒有精確地統計，各種估計從10萬到60萬人不等，另外制造了470萬名難民，其中200萬流落國外，包括很多醫生和工程師等精英，許多人到現在還不敢回國。最嚴重的就是造成族群對立，撕裂社會，過去什葉派與遜尼派混居、通婚的情形，已不復存在。
　　 而美軍撤出伊拉克，也是形勢所逼，并非心甘情愿。雖然奧巴馬在2008年競選期間，抨擊這場由布什總統發動的戰爭是庸人自擾，并矢言當選后要在16個月內撤出美軍，但他上任后美軍駐伊又拖了3年。原先奧巴馬還想保留一處基地，讓數千美軍以訓練伊軍的名義留下來，但伊拉克民意普遍反對美國繼續駐軍，尤其不愿美軍享有治外法權，馬利基總理只好拒絕奧巴馬的要求。
　　真正的考驗在占領之后
　　 事實上，小布什在2003年3月19日下令攻打伊拉克，一開始就名不正、言不順。1990年海灣戰爭，是因為奧巴馬侵占科威特，引起國際恐慌，老布什才透過聯合國組成多國聯軍，包括阿拉伯國家，來對付伊拉克。但聯軍將伊軍逐出科威特以后，并沒有直搗巴格達推翻薩達姆。而后小布什攻打伊拉克，并沒有迫切的理由，中央情報局根據反薩達姆人士提供的烏龍情報，認為薩達姆仍在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小布什據此聲稱伊拉克對美國構成威脅，又宣稱薩達姆支持恐怖分子，獲得國會授權攻打伊拉克，參加者除美國外只有英國和少數西方國家。事后美國發現，薩達姆根本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找不到跟恐怖分子有關聯的證據。
　　 由于薩達姆軍隊不堪一擊，造成美國輕敵，尤其是小布什和當時的國防部長倫斯斐。當時的美國陸軍參謀長、日裔將領新關認為，美國占領伊拉克，至少要有30萬部隊，但倫斯斐只派10萬人，并將新關撤換。而小布什在2003年5月1日，就迫不急待地在林肯號航空母艦上宣稱，主要戰斗已經結束，背后巨大布幕上寫著“任務完成”。事實上，當時美軍死亡人數只有幾百人，真正的考驗還沒有開始。
　　美國如此輕敵又不了解伊拉克情況，因此將薩達姆的軍隊、以及跟他的社會復興黨有關的組織和人員全部解散，導致安全體系徹底瓦解。伊拉克什葉派占人口65%，遜尼派只占35%，但薩達姆是遜尼派，什葉派飽受壓制。美軍入伊后，什葉派翻身，遜尼派人人自危，過去的軍人失去生計，干脆拿起武器攻擊美軍和什葉派，造成族群武力沖突。而伊朗和其他阿拉伯國家的激進分子，看到阿拉伯國家被非伊斯蘭教徒占領，紛紛滲透進入伊拉克來攻擊美軍，造成美軍重大傷亡。直到2007年布什改變策略，將美軍增加到17萬人，并開始收買遜尼派人士以后，情勢才逐漸改善。
　　戰爭花費驚人代價慘重
　　 小布什發動伊拉克戰爭，可能以為幾個月、甚至幾個星期就可以結束，沒想到拖了將近9年，除了人員傷亡，美國軍人精神上的損傷和政府財政花費，更是驚人。據估計，前后共有150萬美軍曾經在伊拉克服役，他們在敵對的環境中，看見身邊同僚遇襲傷亡，在精神上造成的創傷，外人很難了解。2005年11月19日，一支陸戰隊在巡邏時，一名士兵被路邊土制炸彈炸死，他的同僚因而發狂，瘋狂射殺了包括婦女和小孩在內的24名伊拉克平民。這種情形不僅反映美軍情緒上的不安，也引起伊拉克人民反感。
　　 2004年春天曝光的阿布格萊布美軍監獄虐囚照片，更是嚴重打擊了美軍形象。這些照片經媒體發布后，震驚國際。布什下令調查，最后調查結果，將責任指向五角大樓最高階層，認為他們管理不當。
　　 至于這場戰爭的花費，根據財政部的數字，美軍在伊拉克的支出約8000億美元。但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史提格利茲認為，如果將受傷官兵的醫療照顧、油價飆漲，以及美國家庭因為一家之主傷亡而失去賺錢能力對經濟產生的影響等因素都考慮在內，實際數字最后可能達到3萬億美元。
　　 史提格利茲認為，戰爭中斷了伊拉克原油生產對油價的影響，嚴重遭到低估。伊拉克戰爭前，原油每桶只有25美元，開戰后立刻漲到40多美元，到了2008年曾經一度飆到140美元，然后就維持在100美元的水平。當然，油價上漲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和印度的用油量大幅增加，但他認為，油價從25美元漲到100美元，上漲的75美元中，有5到10美元應該歸咎于伊拉克戰爭，而油價上漲又是造成美國經濟衰退的一個因素。
　　留下來的是內亂、失敗
　　如果說這么慘重的代價，真能像小布什所說，讓伊拉克成為阿拉伯世界的民主典范，那倒也還值得。但是在沒有公民社會的基礎下，伊拉克選舉的結果，徒然加深了族群分裂。根據權力分享的安排，總統由庫爾德族擔任，兩位副總統分別是什葉派和遜尼派；總理是什葉派，兩位副總理是庫爾德族和遜尼派；國會議長是遜尼派，兩位副議長是什葉派和庫爾德族。但由于實施內閣制，真正的權力集中在總理手上。馬利基在去年組織新政府后，由于黨派爭議，國防和內政等重要部長仍然懸缺，他樂得乘機自己掌控。
　　黨派和族群間明爭暗斗，終于在美軍撤出后浮出臺面上。電視播放哈希米3名保鑣供認，副總統指使他們暗殺中級官員、并付給他們3000美元后，內政部發出對哈希米的拘票。但哈希米已經先一步逃到半自治的庫德斯坦，并反駁說指控是捏造的，口供是刑訊逼供的產物，他愿意接受審判，但只能在庫德斯坦進行，因為他對于什葉派控制的巴格達沒有信心。馬利基則要求庫爾德族官員交出哈希米，否則就是搗亂。
　　另一位遜尼派高官、副總理穆特拉格（Saleh al-Mutlaq），也跟馬利基公開決裂，并批評馬里奇比薩達姆還要獨裁，馬利基已要求國會將他免職。哈希米和穆特拉格所屬的政黨“伊拉克集團”，是馬利基執政聯盟的一分子，但這個集團里的遜尼派認為，一年來他們已經遭到邊緣化，未能參加政府重要決策，因此決定杯葛國會，并揚言退出政府。美國看到事態嚴重，要求所有黨派共同協商，但遜尼派不愿跟馬利基協商。馬利基反應強烈，聲稱要將所有不肯跟他合作的官員免職。
　　伊拉克政府勇于內斗，卻治國無方，貪污盛行。美國和平基金會及外交政策雜志發布的2011年失敗國家（failed state）名單中，伊拉克排名第九，只比排名第七的阿富汗略好一點。美國在伊拉克經營這么久，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離開時留下來的，仍是一個失敗的國家，這段歷史看來只是噩夢一場。（編輯/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