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后的世界被有些學者稱為新戰國(Wardom)時代,各大國為應對未來可能的新老形式的安全威脅,紛紛投巨資進行軍備升級,借以作為確保未來安全和擴大現實利益的工具。這種新裝備研制和新軍力建設的全球性熱烈競賽,很容易令人想起春秋戰國時期的情況。軍事的競爭力真的可以確保那些雄心勃勃的大國實現其國家夢想嗎?
韓非子在《五蠹》篇記載,“境內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可見自古到今,中國的一般人民對軍事問題的盎然興趣。然而,中國古代軍事史并無亞歷山大、凱撒或拿破侖那樣的強大征服記錄,尤其令人痛心的是,那些偉大的軍事家并沒有獲得與其才能和心志相匹配的成就,相反倒常常有令人扼腕的不幸命運,韓非子提到的孫武和吳起,堪稱代表者。
孫武的主要軍事業績是輔助吳王夫差及其軍事統帥伍子胥,他協助制定了針對越國的野戰戰略,并參與指揮了針對吳國最重要的敵人,也是當時頭號強國楚國的戰爭。吳國雖擊敗越國和楚國,但從戰略上看,吳國的國家戰略存在很大問題,既沒有在征服越國后實行良好的治理,也沒有在實施對楚國的軍事決戰時做好必要的外交工作,致使在楚國國都被攻占后,秦國出兵干預。最后在重新反叛的越國攻擊下,吳國滅亡了。而在伐楚后的歷史記錄中,孫武幾乎毫無蹤跡,以至于其卒年成了一個謎。
吳起的事業線索相對來說清楚很多。在吳起那個年代,軍事裝備與戰法的發展已經為更殘酷的戰爭做好了準備。孫吳思想最大的差異在于,孫子是戰斗力相對低下時代的軍事家,所以他的理論強調非軍事力量與軍事力量的協調作用,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而吳子則直接說可以決人之圍、屠人之城。吳子先在魯國求學,并在齊魯戰爭中為魯國統兵,擊敗齊國,后作為游士入魏,受魏文侯重用,從而開始了輝煌的軍事生涯。他編練的魏武卒在當時幾乎令天下諸侯聞風喪膽,名聲猶如今天全職業化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其最大戰績是在延續多年的秦魏河西地區爭奪中,徹底打敗秦軍,使魏國崛起為頭號強國。
魏文侯之后,其子魏武侯即位,作為當世頭號強國的君主,擁有天下畏懼的強大軍隊,他對吳起這樣一手編練軍隊和指揮軍隊、且有高遠政治抱負的軍事統帥有自然的疑心。于是作為君臣政治斗爭的失敗者,吳起轉赴楚國,被素有變法圖強之志的楚悼王聘為重臣,負責國內制度的變革和最高軍事指揮官。他在短短幾年內便為楚國立下拓土開疆的大功,但他推動變法傷害的楚國舊貴族勢力,趁悼王之死發難,吳起被殺死在楚王停尸的朝堂,結束了他業績巨大卻最終難成大業的一生。
縱觀孫、吳的身世業績,我們可以看到,孫武的業績遠較吳起遜色,因為他在吳國政治的序列中處于較低下的位置,不像吳起可以在更大范圍實施政治與軍事配合的政策,但歸根結底,由于他們的政治保護人與支持者的起伏,他們最終也未能取得按他們的才華和抱負所應有的成就。孫子提過“道”的概念,把道定義為舉國和全軍上下一致理解并追求的目標;吳子的理論由于受早年儒家教育的影響,將興“義兵”、伐“暴亂”定義為合理與正當的國家軍事活動的重心??梢?,二人的志向都不僅僅局限于戰場的勝負,而是致力于以軍事工具實現更高遠的國家目標。
與孫吳失敗的命運相比,在接近吳子時代出生的另一位戰略家要幸運很多,那就是因推動變法而奠定秦統一天下基礎的商鞅。商鞅在歷史上素不以軍事家著名,但他卻有機會去實踐其政治和社會改造實驗,這種實驗奠定了新軍事變革與效能的基礎,在其之上,早年為弱小邊鄙之國的秦,終于得以實現重構天下的目標。由此可見,即使在古代,偉大的軍事事業也需要良好的政治與社會建設來支撐,不然,即使有再好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