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的一句話點醒了我,并直接促成了我至今不曾偏移寫作、出版、傳媒軌道——她說:何妨始終做一件事,把它做一輩子。
在與胡因夢先生發生交集之前,她于我是作家,翻譯家,前演員,靈性導師克里希那穆提在華語世界的代言人,一個碌碌活在當下的我們當中唯一配得上“敢愛敢恨”四字的人,一個輕易獲取不斷舍棄的好似不斷在掰玉米的謎,一個傳說級的美麗存在,以及,當代狂人李敖的前妻。這位李敖就是曾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的臺灣大名鼎鼎的“禁書”作家、西方傳媒奉為“中國近代最杰出的批評家”李敖,他與胡因夢的婚姻曾經名動一時。
你以為當著胡先生的面言及李敖她會慍甚而怒嗎?這樣想你就錯了。這件事在胡先生那里也經歷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進而到“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過程,好比一次禪修。到我2008年年底見到她時,李敖先生在她那兒算是千帆過盡的過往。這段情事胡先生已在公開出版的自傳《死亡與童女之舞》中直白梳理,那一年是1999年。許多人對胡因夢的這一層身份懷有濃厚興趣。胡先生之所以走到今天的人生道路,不諱言促使她往這條路上走的有兩個最重要的人物,一個是她母親,一個是李敖。胡因夢坦陳,李敖促成她將目光投射到人類的愛恨主題上,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對“遺世獨立才子”“風華絕代佳人”堪稱精神伴侶。這些都是突襲到我腦海的我未曾謀面的胡因夢。在晤面之前,我在編選紀念“5·12”地震的文集時想到了胡先生。《很多愛:說出來已是淚流滿面》上下兩集中收錄了她兩篇近三萬字的講演長文,題為《世界就在你心中》《身心覺察與關系互動》。與其他作家百來字的“簡”介不同,書中胡先生的介紹近千字。只因她比一般作家更豐富,更“蕪雜”。
我見胡先生是在那年圣誕次日。其時,她處在知天命和花甲之年正中,早已不復金馬影后的容顏,也沒了當年閃婚閃離的那股狠勁,然而她在的場合,還是猶如擲入了一塊美麗的磁鐵,牢牢吸聚我和其他幾位與文化沾邊的大小男人。我還記得那晚我為胡先生安排的菜式中有泰式咖喱蟹、泰式香辣南瓜牛腩、清湯東山羊、海南水芹菜,用的是產于意大利的高腳杯,喝的是西班牙產的紅酒,酒不一定多好,胡先生還是夸杯中物不酸不澀,入口醇厚,有回味。菜是真的好,食材取自原產地,做法也獨一味而盡天然,胡先生頻頻引箸。
我在宴飲當晚寫于餐廳影壁的字言猶在耳,我再敘說胡因夢,也不過于此:“以‘20歲已見遍人世繁華’著稱的胡因夢在臺灣島可是響當當的人物,她曾從演15載,出演了40余部電影,是臺灣電影最高獎金馬獎、亞太影展最受歡迎女演員獎得主。息影之后的胡因夢以寫作和翻譯的方式對人類常常忽視的‘自我’進行長期探索。書吧售賣的《生命之書》是胡因夢譯作,該書原作者克里希納穆提被胡因夢視為‘真正徹悟了禪境的人’,認定他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精神導師。如果有人認為此言猶可商榷的話,那么這些大師的話可以從另一個側面印證此言不虛:大生物學家、《天演論》作者赫胥黎說聽克里希納穆提演講就像聽到佛陀在現身說法;有阿拉伯現代小說和藝術散文的主要奠基人之稱的黎巴嫩大詩人、作家、畫家紀伯倫說他第一次看到克里希納穆提就像看到菩薩;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蕭伯納說克里希納穆提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人。該書自出版以來,如一道永恒之光,照亮了諸多讀者的心靈版圖。胡因夢自傳《死亡與童女之舞》(亦名《生命的不可思議》)對她的個體生命歷程進行極為率真的梳理,其坦率程度令人咋舌又心生敬意。”
那一晚胡先生逗留了近四個小時,相約“再見”,但過去四年,也還沒再見過。胡先生身形保持極好,最好的是她看人及事物入木三分的修為之下,并不拒人千里,反而靜美圓融,即使沒在笑,眼睛里也蘊滿了笑意。靈修像把一束光罩在了她周身,或者說世人常有的渾濁那一面已經從她身上抽離,只留下純粹和干凈。她做的很多“無用功”對于沉重的星球、累贅的肉身也許正是無用之用,比如她第一個將克里希那穆提引介到臺灣,她推動“新時代”的意識革命、生態環保。《很多愛》一書指稱的胡先生身心靈導師身份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叫深度心理占星咨商師。果然,她隨身帶著的電腦里有一套周密的測算工具,饒有興味地為眾人測算“能量場”。她說算盤指出我的宜居宜業之地似在上海、臺灣、越南,上海是我出版傳媒生涯的首站,我的戶籍也落在了上海;越南我沒去過;2006年臺灣之行倒是讓我生出日后不妨到臺做幾年出版傳媒的念頭。胡先生的一句話點醒了我,并直接促成了我至今不曾偏移寫作、出版、傳媒軌道——她說:何妨始終做一件事,把它做一輩子。
丹飛,千動傳媒總裁,詩人,曾任磨鐵總編輯、漫友副總編輯。經紀過包括《甄嬛傳》在內的數十部影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