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薩的第三天,我準備第二天和驢友一起拼車去羊卓雍錯。早上習慣性地去布達拉宮廣場旁邊的小公園坐了一會兒,接著去大昭寺門口的艷遇墻下曬了會兒太陽、在八廓家很偏遠的一個角落里喝了杯甜茶,然后晃到東措去看拼車信息。
東措是拉薩很有名的一家國際青旅,但我嫌太吵,就搬到扎基西路的一家小客棧去了。小客棧就是一座藏族民居改造的,一個大院子,紫色的小花和藤椅,尼泊爾風格的裝飾以及熱情洋溢的房屋顏色。離市中心有點遠,但是拉薩本身就不大,從最北邊打的到最南面,也許也就是個起步價。所以我很開心能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正好是中午,去納木錯的司機正在攬客,看見我背著個相機過去,就使勁兒地問我是不是要去納木錯。納木錯在計劃中,但不是現在。拼車信息的對面坐著兩個懨懨的女孩,大概是高原反應還沒有過去,疲憊無神地看著院子里的一只大狗。
我掃了一圈,大多數是拼車一起去珠峰大本營和去徒步墨脫,沒有走羊湖那條線的。羊湖離拉薩就一百公里,雖然繞山路也得走三個小時,但是這樣的短線,一般司機都嫌性價比太低。然而我并沒有打算先改變計劃往林芝走,七月份的林芝就像是氤氳在水汽中的森林,陽光太少。我準備再去大昭寺門口曬兩天太陽再做決定去哪兒。
“嗨,你去哪兒?”我正準備轉身走,剛才也在一旁看拼車信息的一個男人叫住我。我回頭瞄了他一眼,因為我帽檐有點低,只得揚起臉。一個挺高的男生,皮膚黝黑,跟角略帶笑意。我抽抽嘴角,也沒說要去哪兒,就轉身走了。
沒有回大昭寺去看藏民磕長頭,而是去了布宮旁邊的一個郵局寄明信片,每張明信片上都蓋上了很多有著濃郁西藏風情的印章。踱步回到小客棧,卻看見女服務員扎桑正從樓上下來,說今天你那間多人間來了第三個人。樓上的多人間,經常只有我和客棧的義工大陸兩個人住,有些人住一晚就走了,也有些人去了其他地方玩,回了拉薩才到這里。
我沒有急著上去,窩在一樓的藤椅里看今天拍的照片。“扎桑,哪兒有熱水?”他從樓上下來。客棧有兩個樓梯,離多人間比較近的那一個是露天的木板鋪成的,走下來晃得很厲害。扎桑正在洗床單,大概是水聲太大,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廚房就有,前臺右拐就看到了。”我頭也沒有抬,懶懶地說了一句。
他卻沒有去廚房倒水,~屁股坐在了我對面的藤椅里,拿起我面前的一本書,隨便翻了兩頁說:“你喜歡看蔣勛的書?”我抬頭,這不是我在東措門口遇到的那個問我去哪兒的男生嗎?他看著《孤獨六講》的封面,狡黠地一笑:“我們又見面了?”
“哎,你是不是想艷遇想瘋了?”我扯扯嘴角,冷笑了一聲。
他倒是吃了一驚。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說:“你可真是比我還自戀。”
我瞥了他一眼,就不再搭話,繼續看我的照片。然后趁他去廚房倒水的時候,溜上了天臺。在拉薩,似乎每一座房子的樓頂上都能看見布達拉宮和紅山,它就像是這座城市的神靈。看見它,所有奔騰的河流都會肅穆起來。下午四點的陽光,放到漢地就是下午兩點,最熾烈的時候。剛到西藏那一會毫兒,很不習慣九點鐘還是一副天晴月白的模樣,而一天黑,就竟然已經是十一點了。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時間被拉得很長,所以節奏也慢了下來。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山,猛地一回頭,竟然看見他就站在樓梯口,影子被拉得老長。“喂,站在那兒干嗎,過來坐吧,好歹我也算是這里比你更老的住戶了。”他一笑,白色的牙齒就全露了出來,我戲說就像一只大白象。
“為什么一個人來啊?”又是看了很久的山,他才悠悠地說了一句話。“為什么不一個人過來啊?”他抬頭看天空,陽光卻烈得使人睜不開眼睛,他瞇起眼睛低頭一笑,又湊近著說:“來多久了?”“幾天而已,哪兒都還沒去,就光顧著在這兒曬太陽了。”
“我準備去羊卓雍錯。”他若有若無地輕聲說了一句。
我倒是很興奮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開心地說:“我正好也有這個打算,但是沒有找到一起拼車去的驢友!”
他撇撇嘴,不屑地說道:“看,我在東措的時候就讓你回答我,現在不還是主動地投懷送抱來了?”“得瑟什么,我只是覺得拼車去比較省錢。”我瞪了他一眼。他笑得更歡了,然后一臉得意地告訴我說:“我剛剛聯系到了一輛車,他們是去浪卡子縣城,過羊湖的時候可以把我們放下來,走不走?”我雖然嘴硬,但是一想這樣子過去也不錯,到時候要是興起,就直接從那兒往日喀則方向走。所以我在語氣上很故作勉強地答應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去羊湖。一百多公里的山路蜿蜒盤旋,竟然需要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我塞著耳機,聽著朱哲琴飄渺靈動的歌聲,想象著我的身體與靈魂一起在云端穿梭。“哎,小春,我們聊天吧?”他突然摘下我的耳機,附在耳旁來了這么一句。“聊什么?”“聊孤獨。”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猛然一驚,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倒也不回避,也同樣毫不留情地盯著我看。“你有足夠的信心跟我聊得起來嗎?”我把目光一收,微微皺了下眉頭,看著窗外起伏的山巒。
“我反而覺得你不敢。”他舔了舔嘴唇,還是一臉的奸邪。
“我現在覺得你笑起來有點像黃老邪。”
“我本來就是江湖中人。”
“說吧,你想講什么?”
他喝了口水說:“我覺得敢一個人來旅行的姑娘都特別牛逼,但一般都有故事。”
“我覺得你把我想得太復雜了,二十歲的人想有故事也不過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小情小愛,真正的大風大浪都還沒有經歷過,所謂的故事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話頂了回去。 他的眼神有一剎那的怔忡,皺皺眉,卻又突然扯扯嘴角問:“我昨天晚上看見你在寫什么東西,怎么,文人騷客?”
“不樂意啊?來吧,講你的故事吧,說不定哪天我寫到小說里。”
“真想聽?”他其實略有遲疑,看得出,這種遲疑不是我想不想聽,而是他還愿不愿意講。
我說我一路上聽過很多個故事,所有的故事就像流水一樣在心里流淌過去,有一些留下了痕跡,還有一些就像是一陣風,來去無蹤了。
他突然嘆了聲氣,眼睛暗淡了下去,半晌,又落寞地說:“你也不過是聽故事的心態。”
我也突然有了一瞬間的惶恐,覺得眼前這個陽光開朗、偶爾又很戲謔的男生變成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小男孩,每一個微小的情緒都可以那么直率。而這直率里,又該藏著怎樣的憂傷呢?
于是我便沒有再講話,只是專心地飽覽眼前的風景。在西藏,總有一種很貪婪的想法,就是要把這些看不厭的山與水,一股腦兒全搬到肚子里,然后可以學著駱駝一樣不斷地反芻。
他也不搭話,犟著脾氣似的直勾勾地看著車子前行的方向。
汽車緩慢地前行,陽光越來越烈,氣溫卻越來越冷,五彩的經幡在五千米的高空上飄揚,那是古老的信仰與堅持,孤獨而澎湃。
翻過岡底斯山,羊湖就像是一條藍色的絲帶一樣纏繞在顏色純粹的群山之間。那一刻的驚奇就猶如來到了世界的盡頭,似乎這條圣湖長久地等候在這里,就為了我們這一場美麗的相遇。
我們沒有在羊湖風景區的門口下車,而是又繞了兩個山頭才在一個有藏民的地方下了車。“小春,慢點。”我急急地奔下車去要和這曠世奇景融為一體,卻被他在身后叫住。“為什么呀?”
“這兒天冷,海拔又比拉薩高了一千,不能劇烈運動。”他皺著眉頭說。
“你知道嗎?西藏的三大圣湖,我最想來看的就是羊卓雍錯,這種藍色就像是顏料磨出來的,時光都在這里幻滅了。”又是站在山頭沉默了好久,他突然轉身,說了一段特別文藝的句子。我耳邊又開始回蕩起朱哲琴的那首《彼岸之間》:靈魂這東西像霧還是像風。我就站在離他十米左右的距離,在城市里,有多少人相距十厘米依然會擦肩而過,而現在,他卻是這方圓幾里之內唯一與我有牽扯的人。他立于山頭,立得筆直,一臉平靜地看著如鏡的湖水,藍色的沖鋒衣被高原上清冷的風吹起,如同從中世紀穿越過來的騎士,孤獨而凜然地站在無邊的荒野之上。
有那么一瞬間,有些收不住目光。他帶著疏朗的笑容向我走來,說:“我們去湖邊吧?”我跟著他往下走。說是走,其實是爬。由于這里不是常規的旅游線路,所以這里只有裸露的巖石與巖石間一些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植物。紫色的格桑花,瑟瑟地在亂石間生長,美麗而堅韌。山坡很陡,就像攀巖一樣,每一腳都要踩實了才不會滾下去。去湖邊的路看上去很近,但是卻很艱難。西藏的山水都是如此,因為大而遼遠,所以山坡上的牦牛與羊群都顯得只是蒼茫中的一點。五千米的高原上,稍微動一下都會覺得氣喘吁吁,更別說是這么大強度的運動了,就像是感覺肺里面全部充滿了濁氣,渾身都使不上勁兒了。
他大概是看我臉色不怎么對勁,就停下來握住我冰涼的手,皺著眉說,趕快坐下吧。我就乖乖地坐在一個巖石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他一臉鄙夷地看著我說:“原來是一只紙老虎啊,才走了這么。點就沒勁了?”嘴上這么不留情地說著,卻不自覺地將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我的心也像是漏了一拍,茫然地看著遠處的山頭。
“還冷嗎?”他湊上來問。
“你再帶我爬下去我覺得我會有高原反應的。”我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說,“要不我就在這里等你吧,你下去吧,把我的相機帶著,我就當自己去過了。”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被狼叼走了怎么辦?”他幫我把沖鋒衣的拉鏈拉到最上面,慢慢地說。
“這里荒郊野嶺,就算有也只有藏獒,哪來的狼啊!”
“算了,我也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吧。”他臉一揚,大無畏地說道。
“我們幾點回去?”
“三點吧,那時候再去大馬路上攔車走。”
我們便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坐著。每次的旅途,都會遇到一些人。他沒有多么神秘,沒有多么讓我神魂顛倒、覺得這就應該是艷遇,可是現在,實實在在地坐在這里的,卻又單單只是他。那只被他握著的手,我輕輕地掙脫了,藏在自己衣服的袖子里,沒有去看他的表情,他也沒有低頭、也沒有來看我,大概我們都覺得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一個動作。然而我卻有一絲的恍惚,不過是如此微小的一個觸碰而已,竟會如此地看重。
許久,他突然說:“小春,你是川藏上來的嗎?”我搖搖頭,我是青藏鐵路過來的。
他“哦”了一805963fe2763a20da62d4ec5e58b0ccbd3bfaf830c1057f6f2d022c6a625e539聲,又突然沉郁下去,看著遠處的山巒和靜處的羊卓雍錯,一言不發。藍色的湖水是天空最好的映照,白色的云朵在湖里都能掐出水來。我愣愣地看著,這些不經意的相遇,都在我所有孤獨自負的歲月里,留下憑證。
“我第一次見你是有一天你在大昭寺門口曬太陽,閉著眼睛。是在聽大昭寺的鐘聲嗎?”
呼呼的山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一張嘴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我見過你在大昭寺門口曬太陽,見過你背著一只單反穿著大花裙子在八廓街的小巷子里穿梭,我見過你坐在瑪吉阿米的窗口寫明信片,見過你在剛吉餐廳喝甜茶、吃酥油餅,我當然也見過你在東措門口看拼車信息。”他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卻似乎把我剩余的氣息也抽走了。高原反應襲來,耳邊全是嗡嗡的聲音,他講的話全都搗成了一壺糨糊。只是那一瞬間微妙的感覺,就像觸碰到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卻又一帶而過,就像要躲避著似的。
下山的時候,當地的藏民就告訴我們,湖中央已經出現了一條白色的練帶,這就代表著今天會有雨。不一會兒,天空大朵的白云就開始變顏色,羊湖的水開始變成三種顏色,從深藍到淺藍,就像一幅油畫一樣艷色分明。開始變化的云就像直接可以觸摸到的水汽,我們走在所有的渺遠里,卻不知道天荒地老。
云翳壓得更低了,寒風干脆利落地襲擊過來。
“小春,我帶你走。”他突然臉色陰沉地對我說。高原反應帶來的不良反應更加劇烈了,腦袋里就像有一個炸彈在膨脹,似乎下一秒就會窒息。全身缺氧的細胞讓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蔚藍色的羊卓雍錯,在天旋地轉中似乎只留下了一個剪影。這片澄凈的圣湖,在宇宙的洪流蠻荒尚未開啟之時,就似乎坐在了這里,只為今天,我們的相遇。
他開始拖著我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覺得胸悶氣短。西藏是視覺的天堂。身體的地獄真的一點都不假。他的臉,一直在模糊與清晰之間徘徊,有時近得似乎觸手可摸,有時卻似乎遠在天邊。甚至,有一瞬間,我在懷疑,我現在是在五千米的高原上為了躲避一場急雨而奮力攀爬嗎?可是為什么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會如此強烈、就如同完全依靠意志在堅持?
他將我冰涼的手握得更緊,我分明能感覺到他自己的呼吸也開始紊亂了,在這樣高海拔的地方做劇烈運動,體質再強的人都難免透支。他抬頭看天,突然神色凝重地說:“雨馬上就要下來了,再不走山上的石頭就變滑了,我們今天也會回不到拉薩的!”我咬著冰涼的嘴唇,看著他同樣已經發紫的面孔,身后的漫漫荒原讓我有種錯覺,我們都是從現代穿越到遠古的人,彼此都是唯一的浮木。
意識在被一點點地蠶食、吞噬,一種無法掌控的力量在蔓延,我努力地想使自己的腳步能跟上他的步伐,卻已經根本無法動彈。留在腦海中的最后一句話是一句尖利到似乎要劃破長空的“小春”,最后的影像是浩瀚純潔的圣湖和五彩繽紛飄揚的經幡。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拉薩小客棧的床上,他住的那張床卻已經空了。我赤著腳跑到樓下問大陸:“大陸,他人呢?”大陸正在院子里喂狗,突然停頓下來,認真地看著我說:“他被送到平原上去治療了。”那一刻,從來沒有過的手足無措,默默地走到三樓的天臺上,看著不遠處的布達拉宮和紅山。依然是飄揚的經幡,依然是那么燦爛的陽光,依然是獨一無二的風景。
大陸坐到我旁邊說:“當時一個司機送你們到客棧門口的時候,我真的被嚇到了,他已經面色慘白,你卻被他護在懷里。雖然已經因為高原反應暈倒,醫生看過之后卻說沒有任何的問題,他卻因為體力嚴重透支、再不能繼續留在高原上了,于是就送回平原了。”
就這樣走了?
眼睛被陽光曬得很干澀,一閉眼,卻流出兩行淚來。大陸沒有說什么,拿了杯熱牛奶放在我身旁。
“大陸,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沒,當初他說是你的朋友,先來這兒住一晚。我見你們一起在天臺曬太陽,就以為真是一起的,所以沒有很嚴格地登記。”
一低頭,腦海里卻是羊卓雍錯澄凈的臉,和站在山頭與湖水、與藍天白云、與五彩經幡融為一體的少年。那里絕世的風光。已經永遠地藏在了世界的盡頭。
后來,我又去了林芝、山南和納木錯,回到拉薩的時候,就去大昭寺門口看藏民磕長頭、坐在小客棧天臺曬太陽,或者上東措門口的長凳上坐著發呆,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我與你的相逢,僅有個開始,就竟然這樣匆匆結束。恍惚就像這高原上的陽光一樣不真實。后來就一直在想,如果沒有那場大雨,我們會不會有更精彩的故事?
往往有太多的意外剪斷了故事的尾巴。我們都不是主角,相遇、錯過,然后離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后來有一天,我整理柜子,卻在里面看見了一份舊報紙和幾張照片。
“我見過你在大昭寺門口曬太陽,見過你背著一只單反穿著大花裙子在八廓街的小巷子里穿梭,我見過你坐在瑪吉阿米的窗口寫明信片,見過你在剛吉餐廳喝甜茶、吃酥油餅,我當然也見過你在東措門口看拼車信息。”五千米的荒原之上的話語突然清晰起來。我就是那個照片中的人,有那么多的瞬問,我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
報紙上的日期卻是一年多以前,一個名字,被紅色的筆圈了起來,叫洛小春。旁邊是一個女孩的頭像,眉宇之間,竟與我有幾分神似。新聞的大標題是:羊湖途中路遇車禍,勇敢女孩舍生救人。
我盯著看了很久。每一個字都刺在眼睛里,生疼生疼。報紙的邊頁上已經泛黃,沾著江南的水汽,如同一個消失了很久的舊夢。
把報紙放回原處,手指再不敢觸碰那張紙。它太重,我承受不起。
翻出相機里的照片,刪掉了他站在山頭擁抱天地的照片。那一刻,我的手顫抖了很久,總也狠不下心,直到一滴冰涼的淚水滴在相機的屏幕上,他的影像模糊成一片,就在淚水蔓延的那一刻,我按下了那個鍵。
時光總是太短暫。相逢匆匆,水過無痕。離開拉薩的那天,正好西藏解放六十周年,大慶。什么都是紅紅火火,熱鬧極了。
去機場的大巴,與布達拉宮擦肩而過。我抬起臉,迎向高原上最熾烈的陽光。看著窗戶外自己那張隱隱約約的面孔,給拉薩留下最后一句話:其實,我不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