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應該把在都柏林的最后一晚獻給奧多諾霍(O’Donoghue)酒吧!”結束近一周愛爾蘭東西海岸線的穿越回到首都,帥氣友善的司機Galvin半開玩笑半鄭重其事地對我說。
幾天相處下來,我選擇相信他的推薦。對于大多數“中國太遙遠了,沒有去過中國”的愛爾蘭人來說,Galvin顯然更清楚國際旅客需要的是什么——他的父親年輕時就專門從事代理當地貴族和富人前往東方旅行的業務,父親退休后到西班牙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安享晚年,他將這一攤子買賣接了過來。
“把行李和你的攝影裝備留在酒店,好好喝幾杯。”我記下Galvin的話。步行近半小時,從酒店找到位于老城區的奧多諾霍。推開它沉重的橡木門臉的那一刻,我立刻開始后悔,不是因為別的,這里正是我需要的都柏林!
我得立刻回酒店取相機。
橡木門里是另外一番天地,光線幽暗、氣氛溫暖,像時光機器,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感:這空間從來不曾遵從所謂的建筑學甚至基本的幾何原則,嘎吱作響的地板、坑洼凹凸的桌面、木料拼湊的隔斷幾乎找不到一條平整的直線(你可以想象在陽光下曝曬過的報紙的形狀),人們不偏不倚地將臀部嵌入高腳椅的凹陷中,喝酒、談笑或靜默;風笛、手風琴、寶思蘭鼓、六孔哨的聲響充盈耳廓;黑啤酒特有的焦糖的甜味與烤麥芽的糊味已使人欲醉。
“要點什么,先生?”
“一品脫健力士(Guiness)!”點完酒,我找到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坐在我旁邊的是系著紅色圍巾的白發先生。
“你好,來都柏林旅行?”我問道。
“算是吧,從紐約來,好久沒回都柏林了。”顯然,這是愛爾蘭眾多海外移民中的一位。
一位多愁善感的飲者坐在倫敦、紐約或北京的酒吧里,傷感地對著酒杯自言自語,呢喃著家鄉的綠地和山青水秀。一個陌生人不慎的言辭會讓他勃然大怒,從他搖曳閃亮的眼神里折射出聚焦中的喧鬧不安和騷動,關于愛爾蘭人的常見傳統觀念就是這樣一幅圖景。而在他的故鄉愛爾蘭,同樣鏡頭下的當地人卻大多是歡快、健談的,原因無他,酒也。低質或者干脆根本無從尋覓的健力士黑啤酒通常會使愛爾蘭人覺得身在異鄉,這種有一層白色脂裝物漂浮的黑啤酒甚至超過了愛爾蘭威士忌,被譽為愛爾蘭國酒。它使用烘烤過的大麥、啤酒花、水和酵母通過上層發酵技術釀造,具有極深黑的顏色和獨特的口味,現在的Stout黑啤酒(上層發酵的烈性酒)的定義和規范基本都從它而來。
喝酒,尤其是在酒吧喝酒,對愛爾蘭人來說遠不止一項單純的享樂活動,它是一種社交方式。酒吧是喝酒、吃飯、
1pDMriaSuRUSyxiq34LDiDs+90DqO90KTPyaWG9HUAU=娛樂的場地,更是寫作、思辨、延續傳統音樂和踢踏舞的場所,是整個愛爾蘭文化的基礎。
上了年頭的吧生并不會馬上把新灌的酒遞給你,而是在吧臺擱一會兒,等泡沫全然從黑色海面伸展出來。“一定要喝一大口。”吧生遞啤酒時會笑著對你說。
奧多諾霍吸引人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關于帶有傳奇色彩的樂隊——都柏林人(The Dubliners)。1934年建立之初,都柏林人樂隊就選擇在此駐場。酒吧墻壁上掛滿黑白照片,是樂隊數十年發展的視覺日志。它們的作品被眾多知名的樂隊翻唱,包括愛爾蘭最富盛名的民謠組合富里兄弟(The Fureys )、謝默斯?埃尼斯(Seamus Ennis)和喬?希尼(Joe Heaney)。當其他國家的傳統音樂在流行音樂的攻勢下走向衰落時,愛爾蘭目睹了一個奇跡,年輕人撿起老調子,并把它們推向前進。有人說,愛爾蘭的古老曲調可以追溯到萊茵河中部那些叫塞壬的水妖,那時迷人的曲子能使過路的水手喪命,現在在這小酒館,我卻心甘情愿的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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